江棄在幫他跟進,已經是最快的進度,燕也然覺得很踏實,沒有催。
只是出去找工作的時候,他還要花很多時間和面試他的人解釋這些問題。
一開始他還很有耐心,講以前是怎麽被冤枉入獄,最近翻案到了什麽程度,大約何時可以擁有新的簡歷。
尤其是在面試一家醫療器械科技公司時,他特別認真地做了充足的準備,雖然他沒有上過醫大,但是對於很多專業術語和複雜的概念都爛熟於心。
燕也然很想要去觸碰他曾經遙不可及的夢想。
那些他以前來不及的,現在他還可以學。他知道自己夠聰明,也夠努力,他對自己充滿信心。
可惜,當得知燕也然的案底,每家公司都對此表示深深的理解和同情,最後拒絕了燕也然。
燕也然其實也很體諒。
比他簡歷漂亮的人那麽多,公司沒有必要選擇一個還沒有完全洗脫罪名的人——哪怕他是無辜的,但畢竟案底還沒肅清。
就這樣,不斷地抱著希望去嘗試,又不斷地被人陪著笑臉潑冷水。
燕也然從一開始的勁頭滿滿,逐漸地冷卻下來。
原本被江棄安撫住的那種憂慮卷土重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重新開始,也不知道自己和江棄在一起後,究竟什麽時候才可以達到一種心理上的平衡。
江棄已經很努力地表現出愛他,可燕也然潛意識裡仍藏著小小的憂思。
他身上沒有一種職業競爭力,只能做一些很容易被替換掉的工作。
就算以後翻了案,簡歷乾乾淨淨,他好像還是很難在某個行業立足。
他不希望在江棄面前表現出卑微,他希望他們至少在愛裡是相互平等,不要再像過去一樣,因為自卑退縮給讓對方手足無措。
但燕也然是真的害怕。
江棄現在有錢有勢,就算對他再寬容,又能抵得過長此以往的地位差距嗎?
燕也然不可避免地消沉了下去。
這天他出去繼續面試,可結束第一家的時候,他就沒了精神。有些萎靡地打車回家了。
今天比平時回家要早得,也沒有像前段時間一樣,隨時給江棄發消息說自己在做什麽。
燕也然隻想自己一個人待會兒,平複一下這樣消極的心情。希望在江棄回家以前,他能夠變回乾勁滿滿的自己。
可當他想去拿套乾淨衣服洗個澡時,卻發現……
他的衣服都不見了。
江棄……丟掉了他所有的衣服?
那一瞬間,原本都已經快要消解掉的自卑和不安,又死灰複燃,拚湊成一塊巨大的整體,壓在燕也然心裡。
他杵在衣帽間裡,傻呆呆地愣了很久。
其實燕也然很清楚,江棄就算丟掉他的衣服,也是因為心疼他,因為想要給他更好的一切。
是他自己甩不掉,死性不改,怪不了江棄。
可是因為那些衣服在此刻又不僅僅是衣服。
它們的舊,舊在燕也然的過去,它們是燕也然那些努力打拚奮力生存的日子,它們承載著他的孤獨,痛苦,消弭,也承載著他的希望,自尊,和拚搏。
燕也然想留下他們,證明自己曾經那樣活過。不想抹殺掉一切。
可江棄把他們丟掉了。
那瞬間,他說不出心裡是什麽感覺。或許是空蕩蕩,也或許是沉悶的疼痛。
難道江棄和他的破鏡重圓,一定是帶著這樣無法相互理解的錯位嗎?
明明最近,他能很清晰地感覺到江棄那麽愛他,那麽珍視他。
可江棄為什麽不明白,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去接受新的生活。
燕也然在那裡呆愣了很久,花了大約十幾分鍾的時間,從工作失敗和感情的自卑中,緩緩找回自己的呼吸。
他謔的站起身來,衝出衣帽間,擼起袖子,準備開始大掃除。
給自己找一件事情去忙,就可以忘記那些不痛快。
燕也然從客廳,打掃到浴室,從臥室又打掃到客房。
最後提著吸塵器,站在書房門口愣了愣。
要不要進去呢?
雖然只是書房,但對燕也然來說,那是江棄的世界。最近江棄會在裡面待很久,處理工作,和不同的人開視頻會議,忙碌個不停。
那是離他很遠的世界。
但很快他搖搖頭,覺得自己有些多心。反正都是要打掃的,書房當然要一起。
於是他摸上門把手。
燕也然驚訝的發現,書房竟然是鎖著的。
他心裡那種委屈更甚——
江棄是在防他嗎?可是他們最近那麽好,江棄為什麽要防他?
再說了,他又不是找不到書房的鑰匙,真的想進去,難道上鎖就防得住嗎?
燕也然忍不住多心,
最近江棄把他寵壞了,讓他很難再學著若無其事。當意識到自己開始懷疑江棄的時候,燕也然不打算像以前一樣忍著,裝著,他想嘗試問問江棄。
燕也然把吸塵器放好,折返去沙發摸出手機。
想了很久,還是沒能說得太明白,拐著彎問了句:
【我在打掃衛生,書房要幫你收拾嗎?】
燕也然並不是怕江棄有秘密。
如果江棄真的不想告訴他,他不會追究的。
他只是希望,江棄露出一點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