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件事,我其實沒有直接問。”
“但從陸政幼年的經歷以及他提及母親時的態度,已經能夠窺得當年事中的端倪了。”
盛月白頓了頓,才說:“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配為人,也不是所有的母親都配做母親的。”
盛月婉輕輕歎了口氣,低聲說:“他確實也很不容易。”
“可是無論他多麽可憐,你現在與他們關系,你們……”盛月婉躊躇著說:“你對他究竟是……”
車廂裡很暗,盛月婉說著轉過頭去,借著路燈昏黃微弱的光,盛月婉仿佛在盛月白面上看到了來不及完全斂下的冰冷涼意。
盛月婉愣了一下,嗓子裡的“同情”二字便如何也再說不出了。
盛月白是對弱者心懷憐憫同情,總是忍不住去幫扶,可從很早以前,盛月白就已經能很好的做到處理這些情緒。
他不會被這些情緒左右。
即使是在盛月婉面前,盛月白也從來都是沉穩的、從容的。
可盛月白卻在此時,為了陸政,為了那個人時隔了那麽多年苦難,而幾乎克制不住怒氣。
“……你真的……就那麽喜歡他?”盛月婉問。
盛月白想起陸政,表情緩了下來,他沒有看盛月婉,放在車窗上的手指輕快地跳動了兩下,說:“是,我喜歡他。”
“他想要的,我都願意給他。”
盛月白輕聲說:“我和他的關系,就如同姐姐方才看到的那樣,現在是這樣,至於以後,他以後想要進展到哪一步,我都會陪他一起走到那一步。”
盛月婉徹底沉寂了。
車開進盛公館,盛月婉把睡眼朦朧的虞思叫醒,牽回屋裡,交給阿姨帶上樓去,盛月白喝完管家遞過來的牛乳,面色如常的輕聲同盛月婉道了晚安,也往自己房間走去。
就在這時,盛月婉在二樓樓梯口處叫住了盛月白。
“既然你心裡已經認定了他,過年就把他領回家裡來。”
盛月婉板著一張臉,說:“我倒要看看他長了一張什麽樣的巧嘴,竟然能把我弟弟都哄了去。”
盛月白笑了,說:“那姐姐可能是要失望了,他其實不太會說話。”
大年三十,是闔國上下請財神的日子,為求來年財源廣進,上虞家家戶戶都要燒上香拜財神爺,虔誠祈求一番。
只有盛公館今年很是不同。
三十當天才一大清早,‘財神爺’就親自扣了盛家的門,提了三個人都還拎不下的大盒小盒的禮品,鄭重其事的到盛公館登門拜年。
管家去迎的客人,表情從始至終都很是淡定,指揮著人井然有序的把這些禮物接過來。
盛月婉坐在客廳裡,看著家裡傭人忙忙碌碌往後面搬的禮物,倒是想起第一次在明洋樓見著這位‘財神爺’時的情形。
那時他們上虞商會為了請赫爾曼先生吃一頓飯,在門口殷切的候著,又覥著臉追著赫爾曼跑,上趕著送了那麽多禮物。
赫爾曼卻目若無人,連個眼神都吝嗇給。
如今卻是今時不同往日。
這位高高在上的‘財神爺’,反倒跑到她們盛家送禮來了。看那一趟趟往裡抱的禮盒,怕是也不比他們上虞商界當初送出去的少多少。
管家又給陸政拿了拖鞋,看陸政換上了,才引著他往廳裡走進去,轉過玄門,低聲說了一聲:“大小姐,客人來了。”
盛月婉不慌不忙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望著走進她們盛家的男人。
赫爾曼看起來與盛月婉第一次見時幾乎沒有太多差別。
面色依舊平靜冷淡,眼神銳利。
他今天把那頭金發梳到了後面,加上那身深黑色的長毛呢外套,整個人看起來鋒芒畢露,氣勢比往常更甚。
簡直像極了歷史裡所描述的冷酷□□者形象。
盛月婉心裡下意識樹起強烈的防備感,背挺直了些許。
盛月婉站在原地,並未迎上去,看著男人走近過來,出聲叫管家上茶,
陸政微微低頭,禮貌地用國文向盛月婉問好,說:“盛小姐好。”
盛月婉看了眼陸政,眼裡帶著審視,說:“常見赫爾曼先生講英文,我還以為赫爾曼先生在美國多年,已經忘了要怎麽講國文了。”
陸政面色不變的抬起頭,從容地對盛月婉解釋說:“在外許久沒有使用,講得不好,因此用得少,有說得不對的地方,還請盛小姐不要見怪。”
陸政態度友好和善,盛月婉卻很不和善,語氣冷冷的說:“我們盛家小門小戶的,哪裡敢對您見怪。”
“抱歉。”陸政低了低頭,態度陳懇地繼續解釋說:“在明洋樓那次實在是事出有因,並非有意冒犯。”
“這麽說倒像是我盛月婉無理取鬧了。”
盛月婉冷笑一聲:“也是,赫爾曼先生貴人事忙,顧不周全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當日在明洋樓見著赫爾曼先生,我們上虞商會連跟您說句話都夠不著,著實沒敢想今日還會有這樣的機會,為了我家月白,還真是讓您受了不小的委屈了。”
陸政又說了一次“抱歉”。
見盛月婉沒有說話,陸政又繼續說道:“那天晚上我剛從從約翰那裡得知,有人要拿女學生失蹤的案子做文章,事關盛家貨船,情況又實在緊急,所以才忙著趕過去。”
盛月婉頓了頓,廳裡一時靜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