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很燙, 甚至有些灼人。
盛月白沒把陸政的話當真,對陸政笑了一下,哄陸政說:“很快就能出去了。”
陸政臉上卻沒有笑容,他皺了眉頭,摸了摸盛月白通紅的臉蛋,手指有些顫:“少爺,你發燒了。”
盛月白腦子確實有點兒暈,聽著陸政的話,便抬起手,拿手背在自己額頭上摸了摸,“唔”了一聲說:“好像有一點兒……”
盛月白身上沒什麽力氣,手抬了沒一會兒就脫了力,軟綿綿地往下滑。
陸政忙伸手去接,盛月白細白的手心裡濕漉漉的全是汗,指尖的觸感冰涼刺骨。
火籠裡的炭火煨著,牢室溫度不低,陸政走進來時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熱意,盛月白的手卻冷得像是冰塊。
陸政眉頭皺得更緊了,捏著盛月白冰冷的手指在手心裡搓了搓,又牽著往自己衣領裡伸過去,貼在了最熱乎的脖子上。
頸動脈的經絡在盛月白指尖下跳動著,幾乎要跟盛月白的心跳聲重疊。
盛月白笑了,縮了縮手說:“熱。”
陸政的手稍微松了松,掀了礙事的被褥,把盛月白從被褥裡抱了出來。
盛月白眉頭舒了舒,輕輕吐了口氣,剛感覺到涼快了一點兒,就看見頭頂一件黑色的外套朝他罩了過來。
盛月白身量雖說是比少年時要高了許多,在陸政面前卻依舊小小的,陸政的衣服原本就寬松,幾乎能把盛月白整個人都罩進裡面。
盛月白原本正坐在陸政腿上彎著眼睛笑,剛從被褥裡出來,又被陸政拿外套捂著,就笑不出來了,有些抗拒地扭著頭抱怨:“好熱啊。”
“外面很冷。”陸政握住盛月白從費力外套裡鑽出來,怎麽也不願意再放進去的手,隻好哄他說:“那先把胳膊放在外面,一會兒還覺得熱就把衣服脫掉好不好?”
盛月白不太情願,但陸政把他摟得緊,盛月白根本拗不過他,委委屈屈地蹙著眉頭,把臉埋進陸政肩上不說話了。
陸政把桌案上的書拿起來,抱著盛月白起了身,緩步朝牢室外面走去。
盛月白感覺到驟然上升的高度,不知道陸政要幹什麽,有些茫然地抬起頭。
鐵門外站著兩個警員,穿著正統警服,背著槍,而陸政正帶著他直直地往門口走去。
“陸政……”盛月白驚了一下。
他這才意識到,陸政剛才跟盛月白說要帶他出去,好像是認真的。
“沒事,少爺。”陸政感覺到盛月白身體的緊張,摸了摸盛月白的頭髮,說:“我已經跟他們的上峰都談好了,他們會當做看不見的。”
果真如陸政所說,那兩個獄警毫無反應,絲毫沒有阻攔的意思,就這樣任陸政帶著他,徑直踏出了牢門。
等出了牢室的鐵門,盛月白才發現邊上還站著一個人。
獄警押著那人進了盛月白剛剛待的牢室,鐵門哐當一聲,在盛月白眼前重新被鎖了起來。
盛月白兩隻手扒著陸政的肩膀,全身上下被陸政的衣服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幾根白皙手指頭和兩隻漂亮的眼睛。
那個人是被推進牢房的,他看起來很膽怯的模樣,站在鐵欄邊上,身上穿著和盛月白極為相像的一身衣衫,藍色的馬甲配的白色長衫。
連頭髮長度也和盛月白很相似,只是頭髮亂糟糟地披著,遮住了大半的邊臉,不怎麽體面的樣子。
盛月白感覺到了幾分眼熟。
盛月白盯著他看了幾眼,也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直到陸政已經快要走到拐角,已經快看不見那間牢室了,牢室裡的青年人忽然抬了下頭。
一雙不安怯懦的眼睛,和盛月白對上了視線。
盛月白呆愣住。
轉眼間他們已經轉彎上了樓梯,風呼嘯著湧進了空曠的通道,空氣驟然變得寒冷。
盛月白慢吞吞地轉回頭,靠在陸政肩上沉默了會兒,很小聲叫了聲:“陸政。”
陸政“嗯?”了一聲,把外套又往上扯了扯,把盛月白攏得緊了些,低頭問:“冷嗎?”
盛月白搖了搖頭,說:“其實你不用為我做什麽多的。”
陸政頓了頓,說:“沒有做什麽。”
“你以為我這麽好騙的嗎?”盛月白說:“那你說說,你為了把我從這裡帶出去,砸了多少錢進去?”
“不多。”陸政說。
盛月白對政治上的彎彎繞繞了解不深,卻也知道把他從這裡帶出去有多難。
十多條美國人的命,近乎天價的昂貴售價。陸政能把盛月白從這裡帶出去,一定承諾了至少等量的對價。
盛月白雖然從小到大都不是缺錢的人,可面對這麽多的錢,還是感覺到肉疼,忍不住念嘮說:“你已經把那裡面布置得那麽好了,我待在那兒也很舒服,你為我做這麽多,不劃算……”
“什麽叫不劃算?”陸政頭一回打斷了盛月白說話,問盛月白:“我和少爺之間的關系,難道是商業買賣嗎,為什麽少爺要和我討論得失?”
“我不是這個意思。”
盛月白拿手指碰了碰陸政繃著的臉,打趣著說:“之前是誰說的,你是個商人,又不是慈善家,現在怎麽反倒跑去給人家做慈善去了?”
“沒錯,我是個商人。”陸政說:“我看重金錢,看重利益得失,我一向如此,說我守財也好,唯利是圖也罷,我不在乎,因為金錢就是我的立身之本,我無法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