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子,你終於幹了一件人事,謝謝你幫我們贖回來。”
池先生抱臂,遺憾道:“哎呀,還期待看你驚訝的表情呢。難得我特地叫人錄像,好回去給你媽媽看……啊,對了,我們還有一位客人——”
就在此時,池萬裡喊道:“走!”
說完縱身跳入江中。
我動了,站在船頭,剛剛他站的地方。
池萬裡在寒冷的江水中回頭喊我:“吳江子——!下來!”
我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眸,裡面明亮的光火一點點熄滅。
“吳江子——!!!”
他嘶聲裂肺地大喊。
我坐在船頭,腳下是漆黑的江水,呆呆地看著他,誰告訴我,我該如何拒絕我的愛人?
池萬裡遊回來,直升機上的長光戲劇性地追隨他移動,我們好似舞台上拙劣的演員,演一出爛俗的苦情戲。
他冰冷的手抓住我的腳腕——他一定很冷,我想跳下去緊緊抱住他。
可是我沒有。
“跟我走!你答應我的!”
我在他臉上讀出一種從未見過的情緒,比愛更深刻,比愛更強烈,比愛更刻骨。
是恨意。
他拽著我往下拉,像水鬼纏上過客,決計一起葬身水底。
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意,哪怕與我一同死去,也不願分離。
“我不要……”
一開始是小聲回復,謊話說了第一句,一切都沒有我想的那樣困難。
“我不要!”
我哭喊著:“我後悔了!”
我沒有……
“我不願意跟你去蘇拉!”
我願意!
“我不愛這樣的你!”
不管你變成怎樣,我都會永遠愛你。
“對不起……哥哥,對不起……求求你放了我吧……”
對不起。
我踢掉他的手,趴在甲板上哭泣,我害怕看見他的表情,害怕他恨我的眼神。
作者有話說:
寫到池狗對江江表白那一段哭了。
嗚嗚。
第99章 刀鋒 上
後面發生的事情,我記憶有些模糊。記得最清楚的是池萬裡當場坐飛機離開,臨走時沒再回頭看我一眼。
至於我怎麽坐上池先生的遊艇也迷迷糊糊,但看到了爺爺。是了,這就是池先生說的“客人”。
“爺爺……”
迎接我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給主子請罪。”
我怔怔地看著爺爺,他瘦了一圈,本來挺拔的背,竟然有些佝僂。
見我沒有反應,他抬手又要給我一下。
池先生攔住他:“吳叔,到此為止。年輕時候誰不衝動呢?都還小,你們爺倆好好聊,別動手。”
天天從爺爺的肩頭飛過來,停在我手上,輕輕啄我的手心。那天窗外的鳥真的是它,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原來,池先生早早就來了……之所以不立刻動手,是在等合適的時機徹底擊潰我們嗎?
爺爺沒再打我,隻把我關在屋裡,一直回到榕都。
我說不好時間的快慢,太陽升起又落下,我搖搖晃晃地坐船,坐火車,坐大巴,回榕都普高報道,上學放學。我以為會很難過,痛苦到不能自已。大概是我的本性自私,竟能坦然應對。
只是,只是失去了快樂的能力。
“無關緊要的事情,”我這樣對白青山說,“我現在不也過得很好嗎?”
我回來的第二天,他就尋上門,我們聊了很久。我說西林有一家好吃的野餛飩店,說那裡的冬天比榕都還冷,說迎春廟會的光怪陸離,永昌江水延綿不絕,夜晚江邊冷風刺骨,但吃一個蜂蜜麵包暖和不少。
我沒提關於池萬裡的隻言片語,但是句句都藏著他的身影。
白青山自然懂:“挺好的,年少時出去看過的風景感受最深刻,感情也是一樣。與之相對,治愈自己的力量也是最強大的時候。過兩天博物館布展,有時間過來幫忙吧,趙館長一直嘟囔你呢。”
我回來的消息沒有主動告訴任何人,一周後王思怡和周婉婉也聯系到我。
“我看班長回來了。”周婉婉小心翼翼地觀察我表情,“你們還好嗎?”
“分手了。”
王思怡問:“他甩了你?!”
“不是,”我苦笑,“我甩了他。”
周婉婉倒吸一口涼氣:“怪不得……”
“怪不得什麽?”
王思怡道:“怪不得池萬裡回來性情大變。”
“嗯。”
王思怡一說他的名字,我的心就跟著跳漏了一拍。我想知道他怎麽樣,又覺得毫無意義了。以池萬裡的性格,拋棄一切去全心全意愛我,卻慘遭背叛,說不恨是不可能的。
“你不想聽,我們就不說他了。”周婉婉安慰我,“過兩天放假,大家一起出去玩怎麽樣?”
“好的。”我點點頭。
很快,我就知道池萬裡性情大變是什麽意思。
放假那天,我按照約定時間提前到了。我坐在路邊的長凳上,抬頭一看,兩邊的梧桐樹冒出嫩綠的芽,春天真的到了,我長長舒了一口氣,有些想念茶杯,假如他還在,我們倆怎麽也不會走到這種地步。
不,我們之間的問題無解,即使茶杯在,也不過是另一條絕路。
低頭時,我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