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遲沉重的心情被張揚這番不著調的話弄得哭笑不得,糾正:“這句諺語不是這麽用的。”
“管他呢,反正一個意思。”
其實早上的時候簡遲就發現聞川沒有來上課,但他當時隻問了邵航,刻意忽略聞川。也許是邵航從來都坦蕩囂張,不掩飾彎彎繞繞,簡遲也問得坦坦蕩蕩,當相同的事情來到聞川,情況截然相反。上一次見面沒有爭吵,但在簡遲看來是一場不歡而散。他想,聞川大概不想看見他,就算見到了也沒有話想說,這一條是他內心所想的施加。
張揚那句不經意的‘馬不停蹄’讓簡遲略微動搖了一下,也就是一瞬間的動搖,他被張揚推上了天台。簡遲從來沒有來過這裡,眼下的第一次,張揚完成任務就頭也不回地走了,不過離開前不忘讓簡遲聊完後匯報一下和解結果,別讓他白當這個傳話筒。
看起來,現在回頭也來不及了。
簡遲不知道是他心底隱隱期望在劫後余生後見一面聞川,還是被張揚趕鴨子上架後妥協,不管出於哪一種,他都已經看見了天台欄杆旁的聞川,並且短暫地拋下糾結,眼底只剩下一望無際的天和聞川的背影。深藍色西裝製服包裹修長的雙腿,長發散漫垂在肩上,察覺到什麽,回頭,聞川少有表情的臉上劃過一絲卸下防備的悸動,深得滴墨的眉眼凝聚在遠處的簡遲,像是要就此將他深深刻入眼底。
“簡遲。”
空曠天台上的風聲裹挾著滿含壓抑的一聲卷入耳裡,最開始模糊,之後奇跡般地越來越清晰。簡遲望著走到面前的聞川,抬起頭,喉嚨有些發緊:“張揚說你找我。”
簡遲並不想拿這句話當開場白,可腦袋一片空白,挨到嘴巴的只有這句乾巴巴的話。聞川沒有回答,靜默地,沉沉地注視他,猶如一枚投入深水的驚雷,猝不及防將簡遲擁入懷裡,沒有感受到他身體的僵硬,雙臂慢慢收攏,密不可分。
緊繃的簡遲下意識躲開,“聞……”
“別動,”聞川說,“我想抱一下你。”
短短一句話就將簡遲堵得噤聲,胸膛裡的心臟一下一下好像要跳出來,一想到這個動靜會被聞川的耳朵清晰捕捉到,簡遲感到莫名的羞恥和退縮,手抵在聞川的肩膀上,“可以了。”
“不可以。”
聞川從前很少會反駁簡遲,這一次卻清晰地回饋出心底的訊息:不行。這個擁抱不同於季懷斯濃到要溢出來的溫柔與情動,帶有聞川身上某種克制而敏感的特質,明明身體緊密接觸,心卻好像默默藏在背後,不敢靠近半分。
簡遲抵在他肩膀上的手放輕了力道,他自己也不明白,更衣室裡強硬吻下來的聞川明明違背了他的意願,本質上做著和邵航一樣的事情,可是再次見到聞川,簡遲卻很難提起半分討厭,甚至因為這個擁抱,手足無措,心慌意亂。
誰也沒開口,好像印證了簡遲來之前想的‘見到了也沒有話說’。聞川低頭埋在簡遲肩上,貪戀這份從前難以觸碰,如今觸手可得的親近,“你也想見我,對嗎?”
簡遲艱難地別開頭,“你不是說需要一點時間嗎?”
“已經足夠了,”聞川低聲,“從你消失不見的那一刻起,這句話就作廢了。”
“你這樣……”簡遲張了張嘴,憋不出話,“太不講理了。”
“你呢?”
聞川將頭抬起,深深注視簡遲,“你有想過我嗎?”
簡遲還沒有回答,聞川已經勾起一個略顯自嘲的弧度,替他回復:“你應該隻想了季懷斯。”
“我……”簡遲心突跳著,總感覺話題再一次朝著危險的方向蔓延,努力顯得不怎麽在意,“我當然會想他,他是我的男朋友。你是……朋友。”
最後兩個字,簡遲自己說的都不那麽確定。不是不確定他的心,而是不確定聞川的心。
‘朋友’帶來的反應比簡遲想的還要大,聞川神情驟然暗下,手掌撐在簡遲背後的牆,逐字逐句沉聲道:“前一句話作廢,後一句沒有。我不可能繼續做這個朋友,簡遲,你其實什麽都明白。”
簡遲承認,他明白聞川不可能輕易放棄,不可能事事都和想象一樣美好,消除喜歡後繼續做回從前一樣的朋友,這樣的想法太自私,對聞川太不公平。可是簡遲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他沒有辦法對聞川徹底狠心,就算狠心,每一天不可避免在學校裡碰面,不要說聞川,就連簡遲自己都難以確保在這種情況下,他可以忍住不去關注聞川。
“你叫我過來,只是想要說這些嗎?”簡遲看著他,努力讓語氣決絕冷淡,“你也明白,我們之間不可能。”
“我可以等。”聞川毫不猶豫地說道。
簡遲怔了怔,對上聞川壓抑而認真的雙眼,終於確認了他心底瘋狂的念頭,深吸一口氣,聲線微顫:“聞川,我覺得……你可能是弄混了友情和喜歡。我沒有為你真正做過什麽,僅僅幾句安慰,都只是朋友間正常的關心。以前你沒有交過朋友,很有可能把對友情的佔有欲誤認為喜歡,你也許應該冷靜一下,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你會嗎?”聞川凝視著他,唇輕微翕動,“你會把對張揚的友誼當作喜歡嗎?”
簡遲下意識否認,“不會,但這種情況不一樣。”
“一樣的,”聞川逼近,“簡遲,我已經把自己徹底展露在你面前,不想承認的到底是你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