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禮注意到了他的走神,問道:“怎麽了?你是不是沒喝過白酒?”
林瑾瑜一下回神,看見張信禮和拉龍都盯著他。
……如果我說自己從來沒喝過白的,會不會顯得很遜啊。
張信禮道:“要不換成飲料?”
“不用啊,”林瑾瑜輕描淡寫道:“我……喝過啊,誰沒喝過。”
“這樣。”張信禮於是叫老板拿了三個杯子上來。林瑾瑜一愣,看向拉龍:“你才幾歲,你也要喝啊?”
“他彝族人。”張信禮說。
彝族擁有相當豐富的酒文化,他們用酒迎接生命的誕生、用酒招待尊貴的客人、用酒慶祝歡樂的節日,也用酒送別遠行的老人。
拉龍道:“我都快十三四了唉,當然能喝了。”
林瑾瑜心道:十三四喝酒不正常好麽,簡直太不正常了。
“我們出生的時候就有阿依步知的。”
“?”林瑾瑜問:“那是什麽?”
張信禮在一旁解釋:“就是……類似於出生酒,我不知道漢話叫什麽,孩子滿月的時候要帶酒上娘家,路上遇見的每一個熟人都要敬酒,也會用筷子沾酒給小孩舔。”
“哇哦,”林瑾瑜道:“有趣的習俗。”
不一會兒菜便上上來了,林瑾瑜這也想吃那也想吃,什麽坨坨肉、血腸、崖鷹雞、烤茄子,點了一大桌。
張信禮批評他道:“你點這麽多肯定吃不完。”
“沒事,我請客嘛,”林瑾瑜一邊拿著筷子蓄勢待發一邊道:“大不了打包,歸你提嗷。”
張信禮都快習慣他時不時的小孩氣了,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麽,也拿了筷子開吃。
豬血腸裡灌了糯米,既鮮香又軟糯好吃,坨坨肉上撒著一層青青紅紅的蔥、辣椒、花椒,口味與上海菜非常不同,但意外的香。
張信禮開了酒瓶,給三個杯子都倒上,把其中一杯推給了林瑾瑜。
林瑾瑜注意到他推給自己那杯沒倒滿。他拿起酒杯,先聞了聞,香倒是真挺香的,那股濃鬱的酒香順著鼻子一直往裡衝,勾人飲用。
就是不知道這玩樣我喝了上不上頭……他正想著,忽然一隻同樣端著酒杯的手闖進了他的視野,透明的杯沿輕輕碰了一下林瑾瑜的杯沿,發出“叮”一聲輕柔的脆響。
林瑾瑜驚訝地抬頭,看見坐在他對面的張信禮端著酒杯,靜靜注視著他。
“現在說這些可能有點晚,”張信禮說:“不過還是歡迎你來這裡,你是個好孩子,希望你……”他說:“回去以後還能記得這裡。”
“謝謝,”林瑾瑜說:“你也是個好孩子。”他把酒杯伸了過去,主動和張信禮碰了一下,兩人的杯沿齊平著撞在一起,透明的酒在杯子裡一同蕩漾起波瀾。
他們對視了一秒,然後一起仰頭飲下。
初入口,林瑾瑜隻覺得單一的辣、嗆、燒,他一小口一小口地抿,喝到一小半時偷偷眯眼撇對面的張信禮,看見他喉結滾動,將整整一杯一滴不漏地喝了下去。
我的媽,上來就這麽猛的嗎,這是什麽魔鬼?
張信禮先喝完了,他放下杯子,剛想跟林瑾瑜說聲喝不了抿一口就行了,又不是拚酒……就見林瑾瑜驟然加快了速度,幾個吞咽,也把杯子裡的酒都喝完了。
林瑾瑜“當”一聲把杯子放回桌上,隻覺得從嘴裡到整個喉嚨都是燒的……可慢慢的又不僅僅是燒了,幾秒之後,那股微澀的回甜開始漸漸佔據口腔,非常醇香舒爽,連呼吸都好像帶上了微微的酒香。
他發現張信禮一直在看著他,林瑾瑜道:“還……挺好喝的。”他拿過酒瓶,給自己和張信禮又倒上了,這次還加上了拉龍,三個人三隻膚色不一的手在桌面上舉著杯子碰在一起。
張信禮這次隻喝了一口,他對林瑾瑜道:“你多吃點菜吧。”
“哦。”
幾輪過後,林瑾瑜開始覺得有點熱了,他不自覺地拉了一下衣襟,白皙的臉有點紅。
酒還剩最後鋪在瓶底的一層,林瑾瑜喝了一些又去倒,張信禮搶在他前面按住了:“你先吃完你碗裡的飯。”
“我渴。”林瑾瑜嘴角微微翹著,撐著下巴看著他。
“渴了喝水。”張信禮說著把剩下的酒全倒到了自己杯子裡,一滴都沒剩下。
“我買的還不讓我喝……”
張信禮抬眼看他,說:“你買的我喝不行嗎?”
“行……”林瑾瑜說:“當然行了,怎麽不行。”
“那就吃飯。”張信禮說。
林瑾瑜反應了一會兒,很認真地往下點了一下頭,回答:“好的。”然後真的乖乖夾了一大筷子菜埋頭吃飯。
張信禮看他那樣子,不自覺地笑了下,端起杯子把剩下的酒喝了。
點的菜看起來多,可在酒和飯的雙重加持下,吃到最後幾人真把桌面掃了個七七八八,剩下點殘羹剩飯張信禮不準備打包了,林瑾瑜則處在興奮狀態中,已經渾然忘了打包不打包這回事,拉著張信禮就往外跑。
張信禮剛接過老板找的錢就被他拉出了門,他一邊把零錢折好,一邊道:“你慢點,你要上哪兒去?”
“去玩兒啊……”林瑾瑜一邊走一邊回答。
在張信禮的有意控制下,他剛喝得不算太多,但對於第一次喝白酒的人來說還是稍微有點過量了,興奮期來臨,林瑾瑜撒丫子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要小跑起來,張信禮不得不反手拽他:“你慢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