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三下五除二搓洗乾淨床單,擰乾換水漂洗一條龍,看著光整如新的灰色史努比床單,他心裡生出滿滿的成就感來。
就在林瑾瑜換最後一遍清水準備漂洗的時候,原本臥在窩裡呼呼大睡的黑狗突然仰起頭來,漆黑的狗耳朵動了動,哈拉著舌頭一個勁就想往外躥。奈何脖子上拴著繩子,再怎麽躥也躥不動。
林瑾瑜正處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當口,看到黑狗的反應立刻警覺起來,“噌”一下就從小馬扎上站起來,墊了兩塊磚,趴到牆邊上看村口的方向。
果不其然,陰灰色的天空下,張信禮提著東西的身影高高低低地出現在蜿蜒土路的盡頭。
林瑾瑜猛地回頭看自己那還泡在清水裡沒來得及擰乾的床單,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瘋狂往腦子裡面湧……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他跳下墊腳的磚垛兒,一個箭步衝進房間,把那本慘不忍睹的練習冊塞進自己行李箱子裡,然後又隨手掏了兩件自己的乾淨衣服出來,接著把門一摔,把倆用剩的檸檬藏好,最後趕在張信禮進門之前風一樣回到院子裡,規規矩矩坐到小馬扎上,把自己的乾淨衣服丟進水裡,佯裝洗衣服。
張信禮提著一大袋東西進了門,迎面看見林瑾瑜坐在盆邊,有點意外:“你……”
“哦!我……呃……沒事做,看有髒衣服在那,反正閑著,順便就洗了,不用謝我。”林瑾瑜一臉高尚道。
“可是……”張信禮說:“不是就一件T恤麽,”他說:“我出門前特意洗完了的,還有什麽髒衣服?”
“……”林瑾瑜啞巴了,他靜了幾秒,靈機一動道:“嗯……有點熱,我起來衝了個涼,新脫下來的,就不麻煩你洗了。”
張信禮提著東西,看向洗衣盆裡,眼神有點怪異。
林瑾瑜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條藍色的學生內褲大剌剌地堆在被藏起來的床單與所有衣物的上方,橫在水面上。
因為剛剛才被丟下去的緣故,大部分還是乾的……好巧不巧就隻襠部濡濕了一點。
……乾!
林瑾瑜簡直想仰天長嘯,我踏馬怎麽隨手拿了條內褲出來!那一大箱衣服,怎麽偏偏我薅的這幾件裡就夾了一條內褲?
這情景簡直就像是……某青春期男生因……故而欲蓋彌彰偷洗內褲,結果被家長當場撞破……的戲碼。
果然,張信禮看著他,欲言又止道:“你……”
林瑾瑜很想現在馬上立刻撲上去,扯著他的衣領在他耳邊大吼:“不是!絕對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不是!!”
但他不能,他沒法現在立刻馬上當場此時此刻就找出另一個他要趁所有人不在家的時候偷偷摸摸洗內褲的理由……
於是他硬著頭皮道:“怎麽?”
張信禮顯然在斟酌用詞:“你是不是……”
“是什麽?”林瑾瑜強裝鎮定:“都是男人,有話直說。”
張信禮於是把提著的東西放到乾淨的石板台階上:“早上起來發現弄髒的?”
……
林瑾瑜:我到底是否認,還是不否認呢?
在他還在緊急思考對策的時候,張信禮已從他繃得死緊的臉上自行確定了答案。
“那你洗吧,這不是正常的嗎。”他說:“下次……不用偷偷摸摸的,就為這中飯都不起來吃?”
我現在坦白我是為了看你找練習冊的猴急樣兒才沒起來吃午飯的你能信嗎……
林瑾瑜心裡一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張信禮見他一直盯著自己,道:“要不……我幫你洗?”
林瑾瑜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一套推辭三連:“謝謝!不用!用不著!”
張信禮從塑料袋子裡拿了樣東西出來,遞給他,道:“喏。”
“什麽東西……”林瑾瑜伸出濕淋淋的手去接,打開折好的紙袋子,發現裡面裝著一隻撒著雪花樣糖霜的牛角酸奶麵包。
張信禮說:“沒有必勝客,只找到這個,愛吃嗎。”
“我……只是隨便說說的,”林瑾瑜訥訥地說:“沒有就算了,不用這麽……大費周章的。”
“沒事,”張信禮說:“順便。”說著提著一大袋東西就往屋裡走。
林瑾瑜後知後覺地上去想幫他搭把手提點東西,張信禮沒讓:“都進屋了提什麽。”
他隻好悻悻收回了手,道:“那個……你不生氣了?”
張信禮莫名其妙:“氣什麽?”
還裝不知道呢……林瑾瑜道:“就我念你作文那事啊。”
“那有什麽好生氣的,”張信禮頭也不回:“我是沒你念書多。”
“不是,我當時好玩而已,不是嘲笑……”林瑾瑜說:“那你怎麽幾天不跟我說話?”
張信禮疑惑道:“我有不跟你說話?”
感情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瑾瑜極度懷疑他在裝傻,但是從他臉上完全看不出裝傻的痕跡。
“我沒有,”張信禮說:“你也沒找我說話。”
林瑾瑜想起自己這三天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好像確實也沒同他說過什麽……他倆本身就沒什麽共同話題。
“你不是每天跟我老媽子似的轟我起床的嗎?”他說。
張信禮瞟了眼門外:“你不是……”
林瑾瑜耳尖微微紅了,抓狂咆哮道:“我說除了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