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個學校還千難萬險的,累死了,真想馬上上床睡覺。”林瑾瑜抖去肩上、帽子上的雪花,看了眼時間,凌晨四點半了。他問:“你幾點到的車站啊?”
“兩點整吧,”張信禮也在拍身上的雪:“沒注意。”
沒注意,但肯定比林瑾瑜通知他的、原本到站的時間早,兩人拍乾淨雪以後誰也沒走,不約而同靠在暫時的避風角裡休息,林瑾瑜說:“那你豈不等於一晚沒睡?”
“差不多,”張信禮道:“沒關系。”
那語氣輕飄飄的,好似只是說自己吃了碗飯,上了次廁所。
“不睡覺哪能沒關系,”林瑾瑜往天上看了眼,黑壓壓的,只看見數不清的雪點子,看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也許要下到天亮也說不定:“走,別歇了,回去再歇。”說完起身往外走。
張信禮跟了上去,說:“沒公交了。”
公交師傅也是人,也要下班休息,凌晨四點當然沒公交,林瑾瑜帶他頂著雪熟門熟路從出口出去,本想奢侈一把打個的士,結果這惡劣的天氣連出租車司機也回家休息了,等了半天,一輛也沒見著。
三更半夜的,坐著晚點的車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眼看勝利在望了,結果堵在車站回不去,這叫什麽事兒。林瑾瑜忍不住罵了句髒話,道:“乾,要是有車就好了,我們自己開回去,哪用在這兒傻逼一樣乾站著。”
有車當然好,不過車是要錢的。張信禮說:“以後會有的。”
“以後,估計也就是個破二手。”林瑾瑜想他倆工作了大概算正兒八經的白手起家,能挑上什麽好車。
對於一個坐過的私家車不是頂配路虎就是邁巴赫的人來說,除開豪車別的確實都‘算不上什麽好車’。
張信禮說:“你不是喜歡法拉利麽。”
林瑾瑜當初那話其實算半句玩笑之語,張信禮卻一直記得。從完全理想化的角度來說他確實喜歡,跑車的流線型車身線條、極具機械美學的發動機,誰不喜歡呢。林瑾瑜說:“沒,我瞎說的,反正我還得上幾年學,你要上班,你看著買輛還可以的開開就行了。”
張信禮在他身後道:“我知道你沒瞎說。”
風雪不僅沒半點停的意思,反而還在變大,林瑾瑜一門心思急著回家,聽見他的話,心道:沒瞎說又怎麽,怎,你還真準備給我買?
不過他只在心裡想想,沒說出口。
“我看是等不到出租了,”林瑾瑜決定討論些更切實際的:“要不坐黑車?”
火車站周圍總有各種非正規拉客的,張信禮說:“我沒意見。”
10年之後管得嚴了,拉客的黑車不讓進車站裡面,兩人便又出發往更外面走,一直完全走出火車站范圍,走到街面上。
到處厚厚一層積雪,以往隨處可見的拉客大媽大叔此刻通通不見了蹤影,四周有許多同樣拖著行李箱在風雪裡蹣跚的人,應該和他們一樣,都是累了,想打個黑車回去的。
“跟緊我,什麽都看不清,別丟了。”林瑾瑜對這塊很熟,不像有些人無頭蒼蠅一樣亂轉。張信禮道:“丟不了,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
也不知林瑾瑜聽見了還是沒聽見,總之,他帶著張信禮兜兜轉轉,終於在一平時根本不會注意到的小角落找到了一這天氣還出來的黑車司機。
“您怎麽擱這兒貓著,”林瑾瑜用手擋雪,敲了敲車窗,大聲朝他喊:“沒幾個人到這兒來!”
“冷啊!”那司機把車窗降下來一半,說:“您走不?到哪兒?”
林瑾瑜報了地址,司機道:“八十一個人!上車即走!”
這裡雖然是火車站,但又不是離市裡十萬八千裡的荒郊野嶺,按人頭,還八十一個?怎麽不去搶呢?!
林瑾瑜大喊:“你想錢想瘋了?這樣,我們一起的,到一個地方,八十兩個行嗎?”
“不行!按人頭,沒商量!這天氣,也就我還在外頭跑!你要走就快上來,窮逼活該挨風吹!再晚點估計100一個都沒人拉了!”
“你怎麽說話的?”林瑾瑜差點當場和他大吵一通,這段時間他花銷很大,又是包養張信禮本人又是招待張信禮父親跟堂弟的,還有複試的路費、住宿費,本來好不容易達到平衡的財政就有點捉襟見肘了,現在還得被黑車宰,宰就算了還要聽狗叫,簡直豈有此理。
開黑車的很多本來就是半個盲流,這會兒求遠遠大於供,他也牛逼哄哄起來了,覺得這時候還討價還價的人磨磨蹭蹭耽誤他發財,真討厭,道:“你到底走不走?不走閃一邊去!別耽誤我發財!”
“發你的冥幣財吧!”林瑾瑜重重敲了下車窗。
張信禮道:“別上了,我們走。”
“去哪兒?”林瑾瑜也受不了這氣,可這天寒地凍的:“怎麽回去?”
張信禮說:“走回去,我就是走過來的。”
只不過他來的時候天氣還沒這麽惡劣,至多氣溫有點低,沒冰雹,也沒風。
“能行嗎?”林瑾瑜現在的理念是面子千斤不如菜市場買菜給我便宜一毛:“要不上車得了。”
“不上,”張信禮給他緊了緊圍巾,林瑾瑜全無排斥跡象:“沿著馬路走,總能看見車。就司機那人品,沒準走一半還坐地起價,不給就把人扔路上。”
確實有這可能……林瑾瑜看他穿得薄,想坐黑車算了,真碰上坐地起價再說吧,張信禮卻一反常態,堅持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