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去……應該要扣一大筆錢,可……林瑾瑜開始頭痛了,這題可真有點兩難,他粗略估算了下,除去預支的部分,月底他拿到手數應該攏共也就三千多四千的樣子,這其中還要減掉遲到扣的、曠工扣的、被投訴扣的……七七八八一大堆。
煩死了,待會兒問問張信禮,商量著再看怎麽辦吧,現下乾活要緊。
林瑾瑜收拾好情緒進了卡座,一樣的煙霧繚繞,一樣堆了一桌子的寬口窄口玻璃杯,一樣的積著厚厚一層煙灰的煙灰缸以及一堆搖來晃去的男男女女,林瑾瑜昨天才喝醉過,這會兒胃還沒完全緩過來,乍一聞見酒精味有點想吐。
然而就和之前無數次一樣,四個小時後——他果然吐了。
無人的衛生間洗手池邊,林瑾瑜弓著身子,把手指伸進自己喉嚨,摳著嗓子眼,胃部陣陣抽搐著,人為催吐,把剛喝下去的酒混著胃液一股股吐出來。
這是張信禮教他的,人為刺激嗓子眼嘔吐的同時上腹部不停往裡收縮,熟練的話能使得吃下去的固體內容物留在胃裡,而隻把酒吐出來。
催吐是十分辛苦和難受的,而林瑾瑜一晚上要重複好幾次,不停經歷這種喝了吐吐了喝的輪回。
他真的太難受了,難受得讓人想乾脆整個把胃跟食管都割下來。
透明而冰冷的水流嘩嘩流著,衝去那些難看的髒東西,林瑾瑜嘴裡一股吐過後的怪味,他解開胸前兩粒扣子,扶著洗手池,背弓得跟蝦米似的喘著氣,想緩一緩再回去,哪怕只有幾秒也好。
但無論休息多久,都總是要回去的,林瑾瑜休息了大概半分鍾後扯了衛生間的紙擦嘴,用冷水在額頭上拍了拍,準備原路回去,他不能讓那幫客人察覺到他偷偷去衛生間把酒吐了的,那會激起他們惡劣的報復欲,接下來會變本加厲地灌他。
絕對得瞞過去……不知道我身上有沒有味兒……這操蛋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林瑾瑜一邊忍著時不時翻湧上來的作嘔感和縈繞不去的疲憊感,一邊往外走,他只顧著走自己的,沒太注意身邊的人,直到模糊感到誰拍了下他的肩膀。
“小梵?”
——竟然是寧晟凱,林瑾瑜有些日子沒看見他,都快把他忘了,對方收拾得仍然是那樣體面、妥帖,即便出入這種場合,商務襯衫熨得也非常平整,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您來了,”林瑾瑜非常盡責地扮演著卡座小弟的角色,問:“有什麽能為您服務的。”
寧晟凱看了眼他敞開的胸口,道:“沒什麽,只是路過,很久沒看見你了。”
E區包廂裡沒廁所,最近的衛生間在出去的主道上,路過倒也合情合理,他當然很久沒看見林瑾瑜了,寧晟凱隻偶爾才回來,而這些日子林瑾瑜天天被強行分配去應付一幫low人,就算他來了,隔著十萬八千裡也根本碰不到面。
“哦,挺正常的,”林瑾瑜額頭上的發絲有些微濕,他說:“畢竟這麽大店。”
寧晟凱察覺到他身上那絲被刻意藏起來的、不甚明顯的狼狽,問:“……最近不太好?”
“沒有,”林瑾瑜抹了把臉:“好得很。”說完想走。
寧晟凱卻似乎還想和他說會話,林瑾瑜道:“不好意思,我在上班,不能陪您瞎聊太久,會違反規定。”
“沒關系,”寧晟凱輕描淡寫道:“讓他們換別人去就好了。”
好家夥,這語氣跟他是店老板似的,然而林瑾瑜還沒把這句吐槽在心裡OS完,寧晟凱就真的招了下手,叫來一服務生說了些什麽,然後掏了張卡給他,那服務生安靜聽他吩咐完,啥也沒說,拿著卡就走了。
五分鍾後,勝哥親自過來服務黑卡會員,通知林瑾瑜E區他今天不用去了,會叫人頂,他陪寧老板就行。
還真叫一你方唱罷我登場,城頭變幻大王旗啊,林瑾瑜的“生死大權”剛還握在勝哥手裡,結果一眨眼,說換人就換人。
“謝了,”E區的牛鬼蛇神真的讓人很累,很想罵娘,不管動機是什麽,寧晟凱好歹幫林瑾瑜暫時脫離了苦海,林瑾瑜擦了把臉,給他道了謝,問:“老板開卡了?想聊什麽。”
“小事,”寧晟凱說:“其實……我本來準備回去的,一起吃個夜宵?”
這是他第二次邀請林瑾瑜吃夜宵了,第一次林瑾瑜拒絕得乾脆利落,第二次卻怎麽也不好拒絕了。
“我還沒下班,”林瑾瑜說:“不能出去吧。”
“沒事的,”寧晟凱說:“我保證你領導不會算你曠工,而且那點提成才多少錢,沒了就沒了。”
什麽沒了就沒了,那可是他的血汗錢!林瑾瑜道:“您大老板,一分鍾幾十萬上下,比不了比不了。”
寧晟凱說:“嗯……實際上最低應該是幾百萬。”
“……”林瑾瑜道:“哦,”他問:“你是做什麽的?”
“金融,”寧晟凱說:“小生意數額不大……你想吃中餐還是西餐?”
……
深更半夜的吃什麽西餐,林瑾瑜繞過了他爸媽經常帶他下的那些館子,上了邁巴赫,坐在副駕駛上指揮寧晟凱開去了一家奶茶店。
“……”寧晟凱道:“你就吃這個?”
“是啊,”林瑾瑜掃了眼這間他高中同學開的奶茶店,道:“這怎麽了,不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