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的讓步,也是給張信禮的諒解。
張信禮看著他露在棉睡衣外的脖頸,道:“我想想,能說的話,我會說的。”
沒等林瑾瑜說話,他接著道:“我爸剛讓我給他匯錢。”
“啊,”林瑾瑜說:“我倆都窮得叮當響了,哪來的錢。”
吐槽歸吐槽,他挺欣慰張信禮主動跟他說這個。
“想辦法吧,”張信禮道:“我看好地方了,準備去那兒打工,雖然工資不怎麽高,但能進一點是一點。”
市區但凡平頭整臉些開高薪的中高檔夜店、餐廳,服務員都擠破頭,人家規定本科及以上學歷、會英語優先,且也不要兼職的,他們只能去一些條件差的,好歹落落腳。
林瑾瑜還是看不上那些摳得要死,隻給芝麻肉的工作,但老拖著好像也不是個事,為啥好工作就這麽難找呢?
張信禮這邊決定了,他覺得自己也不能落後,思來想去,林瑾瑜想起一招來,道:“哎,我有主意了,前幾天我看我們學校校園通群裡一堆對接家教的,一小時就一兩百,比服務員來錢快多了,明天我去踩點,保證行。”
這想法在他腦海裡盤旋好幾天了,林瑾瑜以前上過那種一對一專職補數學補習班,托這個的福,知道附近哪兒有機構,不必熟人介紹也能自己去,張信禮剛打電話的時候他已經依靠萬能的網絡略微回顧了下中學課本知識,那些以前看起來難得不得了的東西現在重看感覺似乎也就那麽回事,想著教個初高中弟弟妹妹還不簡單,林瑾瑜頗有幾分信心地打了包票。
家教這活兒張信禮乾不了,他手放在林瑾瑜肩上,順便捏了捏他的耳垂,道:“希望如此。”
他倆手裡加起來可就幾十塊了,再找不到法子可真要去吃飽含汽車尾氣的西北風了。
林瑾瑜看他眉眼間有股淡淡的憂鬱神色,笑了笑,想說點什麽給兩個人打氣,可還沒等開口——房間天花板上的大燈連閃都沒閃,忽然滅了,黑暗驟然降臨。
與此同時,床單上原本處於息屏狀態的手機亮起,鎖屏界面顯示日期,提示充電中斷。林瑾瑜視野裡殘留著燈熄滅前張信禮的面龐輪廓,窗外,對面大樓透出明亮的燈光,萬點燈火的海洋裡,只有他們這扇小小的四方窗口是黑的。
大概是剛剛張信禮給林瑾瑜吹頭髮用完了最後僅剩的一點電……現在電表余額歸零,停電了。
第239章 為了錢
“你意思不行?”
某專攻數學的小教輔機構裡,林瑾瑜把做完了的試卷交回去,機構老師看了看,拿筆標了分數。
那試卷上一共八道題,四道初中四道高中,林瑾瑜熬了好幾個通宵惡補了從前那些看到就讓他頭痛的數學知識,這會兒做對了七道,剩下一道高中的幾何沒做出來。
桌旁擺著其他來面試的兼職學生的試卷,林瑾瑜偷偷看了好幾張,八道題出得都很難,沒有一道是基礎題,全做出來了的少之又少。
“沒有說不行,”機構老師說話帶點南京口音:“我們唯才是舉,不搞專業歧視亂七八糟的曉得伐,就看你能不能做出來,沒有說拿了一張畢業證馬上就讓你進來帶學生滴曉得伐。”
對學生來說,來錢多又體面的最理想工作大概就是家教,這年頭補數學的需求最多,好些課外補習機構在招老師,林瑾瑜就惡補了幾個白天+晚上,跑來等著被挑了。
托王秀福歪打正著的福,數學本來是他的弱項,可大概是因為張信禮轉學那段時間他跟一入了定的老僧似的發狠學習,專攻弱科,這會兒發發狠倒也真重新撿起來了點。
林瑾瑜屏息凝神等結果——最後改出來,兩張八道都對了的滿分卷,兩張對了七道的,其中包括林瑾瑜。
然而,隻招三個人。
幾個負責招人的機構老師湊在一起竊竊私語,林瑾瑜心底燃起希望,以為有一線生機,誰知大概五六分鍾後,那些人喊人簽合同時沒有他。
憑什麽?林瑾瑜不樂意了,明明他和另一個人都是七道,憑什麽直接定人家不定他?
他覺得忒不公平,沒有正義可言,但無處說理。面試結束,除了被錄用的,其他炮灰紛紛起身出門,各回各家,林瑾瑜這暴脾氣,非要上去問個為什麽,大概看他年輕氣盛,人家老師委婉告訴他是學歷問題。
林瑾瑜的本科學校比另一個做了七道的人好——但專業不對口,另一個和前面兩個滿分一樣,是學數應的,而林瑾瑜不是。
於是那些剛剛還說不搞學歷歧視的教輔老師覺得把對口排他前面,擇優錄取前三,他恰好是第四名。
就這麽簡單。
要專業對口的話他可能需要去為那些想給小孩補語文、歷史科目的家長服務,可誰會去補語文歷史呢?
沒人要補這些“不就是背嗎,背了就有分了”的東西,盡管林瑾瑜自己知道並不是這樣,文字和歷史都是很美的東西。
他覺得不公平,可沒法改變這個結果,看起來這次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林瑾瑜頂著倆通宵看教材的黑眼圈出門,掏遍全身上下所有的兜,掏出來六塊錢。
張信禮那邊還有六塊,他倆現在全部身家加一塊12rmb,真是一筆巨款。
八道複雜大題加遞簡歷、等面試的時間浪費了他足足三四個小時,林瑾瑜走到馬路牙子上,覺得有點餓了,卻沒錢吃飯,隻鬱悶地跟個民工一樣蹲在那兒,抽完了手裡最後一根氣體麵包,權當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