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涵看他,說:“你們現在是不是特別困難啊?”
林瑾瑜含含糊糊道:“好……好像……是的。”
自從滿16之後,詩涵從來都是花男人的錢,還沒給哪個男的花過錢,林瑾瑜找工作她暫時是幫不上忙了,只能來點簡單粗暴的。
只見她翻開包,從裡面數出幾張紅票往林瑾瑜面前一遞,道:“五百夠不?不夠也多不了多少……利息你隨便看著算吧,都是滬漂,我能力有限。”
“不不不,錢不用,”林瑾瑜並沒找她要錢或者借錢的意思:“我就是想說以後假如你有渠道了,就請你吱個聲幫一下,沒有就算了,不是錢那意思。”
林瑾瑜幾乎沒找人借過錢,不缺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從小他爸就教育他,不管是跟關系多好的人,不到萬不得已,都不要找他借錢,否則借一次就是一次人情,要是出個差錯,自己不小心忘記了,等到人家主動提才想起來,影響就更不好。
詩涵對此感到費解,借來的錢也是錢,借就借了,有什麽要緊的?
但林瑾瑜堅持說不用,她就收回去了。
接著,兩個尷尬的人互相道了再見,一左一右分道揚鑣。
又是一天了,雖然白蹭了一頓飯,但他倆的“存款”還是從九十八下降到了八十。
再過一刻,路燈就要亮了,林瑾瑜晚上沒事,不趕時間,他想了想,沒舍得坐地鐵,而辨認了下方向,準備走個六七十分鍾走回去。
不知道張信禮這家夥死哪兒去了,說走人就走人,連頭都不會,林瑾瑜邊往家走邊想剛剛在咖啡館裡他罵自己的那些話……嚴格來說也不算罵,大概算數落,什麽好高騖遠,又是怪他租房沒還價,又是怪他不該一次性交了租金的,有本事自己找啊。
第一次租房、第一次找工作對很多畢業生來說是道檻,稍有不慎就會吃虧踩坑,林瑾瑜知道自己社會經驗沒他豐富,有些事,比如租房,可能沒有找到最優解,但又有幾個人面對難以量化的生活問題,都能解出完美答案呢?
現在吵也吵完了,真心話也說了,張信禮的數落並非沒有道理,但林瑾瑜也算不上“害”他們陷入如今境況的唯一責任人。
身邊車流不息,林瑾瑜的思緒在怒錘張信禮一通跟自我反省之間反覆橫跳,跳來跳去跳個沒玩。
從熱戀到如今,他倆大大小小的口角發生的次數都數不清了,彼此也都明白不涉及原則的爭吵都是小事,每次吵完也就過去了,那誰說得好——床頭吵架床尾和。
詩涵那裡該說的都說了,都過去了,林瑾瑜想著要不現在過去找他,跟上次一樣看看單詞,然後下班了一起回家,但是又有點賭氣不想去。
……算了算了。
最後是路費左右了林瑾瑜的決定,他都往家走了二十多分鍾了,現在更改目的地,那他這幾裡路不就白走了嗎,那也忒傻了。
而且要是去了,回來的時候地鐵票錢都得花雙倍,不行不行,萬萬不行。
想到這兒他不再糾結,一個人沿著街道走了一個多小時走回了家。
……
屋裡漆黑一片,林瑾瑜換完鞋,開了燈,覺得有點累,可能是走太久了的緣故。
說來他是好長時間沒鍛煉了,這段日子太忙,要實習要學習,還要操心吃穿住行,根本沒時間去打個球什麽的,連熱愛的滑板也放下了,林瑾瑜看了眼牆邊角落裝在包裡的滑板……他最後一次運動好像還是犯病那會兒,那會兒醫生建議多運動,張信禮便隔三岔五就抽時間跟他一起去操場跑個步。
不知道優衣庫什麽時候放假,林瑾瑜想:要不可以約他去打打羽毛球什麽的。
今天的學習任務還沒完成,林瑾瑜有點著急了,他看了眼日歷,都三月了,他那些同樣要考研的同學裡,快的已經過完了第一輪課本,他卻還在跟朱偉的英語單詞視頻較勁。
長夜漫漫,沒錢買速溶咖啡,林瑾瑜給自己倒了杯水,盤腿坐在地板上,就著低矮的茶幾開始看書複習。
那茶幾太矮,並不適合看書學習,但它是這屋裡唯一一樣可以被稱為桌子的東西,林瑾瑜摒棄雜念,就這麽勾著腰踏踏實實學了很久,期間他也期待過張信禮氣消了打個電話回來,或者發條短信也好,但很顯然——他是不會發的。
不發就不發吧,林瑾瑜想:他就這性格。
指針指向十一點半,林瑾瑜關了手機、合上書本,去衛生間洗澡之後進了臥室,準備不等張信禮回來先睡了。
但不知是比平時上床早的緣故還是什麽別的,他明明覺得有點累了,卻怎麽也睡不著,林瑾瑜蓋著被子閉著眼,過了好久都還清醒。
他腦子裡充斥著剛剛看過的英語視頻、一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以及輕微的焦慮感,眼看考研一天天近了,他卻無從得知自己學得怎麽樣,跟別人比起來是好還是差……萬一拚盡全力卻沒考上該怎麽辦?萬一考上了,學費又怎麽辦?
各種各樣的疑慮不受控制地盤桓在他腦海裡,林瑾瑜身體很累,但思維卻異常活躍且焦慮。
他無法驅逐那些念頭,只能任由它們一再重複,半夢半醒間,林瑾瑜就這樣無能為力地在自我肯定和自我懷疑間掙扎……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聽見門開了又關的聲音——有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