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瑾瑜道:“我是他弟弟。”
“那通知下父母吧,最好要有一個直系親屬在,”醫生把筆插回口袋裡,說了幾句讓他安心等著的話:“你一定要保持冷靜,在患者面前也不要說太多,盡量給他正面的情緒反饋,我們這邊先把人推走,你去結一下救護車的車費檢查費,結果幾個小時以後就會出來。”
做核磁需要2-5分鍾,等結果要6個多小時,林瑾瑜眼看著一堆人推著張信禮走了,他有點呆,勾腰坐在走廊椅子上。
小孩也在搶救,直到現在林瑾瑜還不知道自己撞到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醫護人員來來往往,他從隻言片語中得知由於自己那拚死的一拐彎,小孩沒被碾個正著,沒有生命危險,但右邊不知手還是腳骨折了,而且好像有開放傷口。
在上海街頭賣涼面掙的都是辛苦錢,繼張信禮之後,小孩也被推走不知做什麽檢查去了,那對夫妻終於有精力過來,跟他說醫藥費的事。
人是林瑾瑜他們撞的,夫妻兩沒怎麽說別的,就把單子朝他面前一遞,要他去交費。
林瑾瑜抹了把臉,站起來,把兩張單子疊在一起,一言不發,轉身去交錢。
很快,張信禮被推回了病房,林瑾瑜在他身邊坐著,仍舊一言不發,只是偶爾喂他喝點水,張信禮也沒力氣說話,那股劇痛從後腰擴散到全身,整個人感覺就像被一柄重錘攔腰砸成了兩段,整個軀乾仿佛被無數細小的針不停扎著。
6個小時好像6年一樣漫長,林瑾瑜腦子很亂,旁邊的病床是空著的,護士提醒了他句沒人的病床陪護可以誰,但整整6個小時他沒有一秒鍾睡著了,林瑾瑜做了很多設想,想萬一結果很糟糕怎麽辦,想萬一張信禮真的傷了,真的從此動不了該怎麽辦,他不知道。
他睜眼看著窗外的夜色一點點黑到極點,又看著啟明星升起來,天一點點變亮。
小孩那邊夫妻輪流照顧著,早上七點,一夜無眠的林瑾瑜借醫院水池洗了把臉,看了眼接近天亮才勉強合眼的張信禮,出去買了小米粥回來。
“你去哪兒了。”張信禮躺了一晚上,此刻單看精神好像好了點,林瑾瑜給他喂了點水,把一次性蓋子打開,說:“給你買早餐。”
“小孩怎麽樣?”
“別說話了,”林瑾瑜心裡很亂,面上卻很冷靜,用濕紙巾給他擦了臉後熟練地喂他吃東西:“骨折,沒生命危險,不要想別的,我會處理的。”
所謂“處理”大概就是賠錢,他無法代替小孩或者張信禮去承受痛苦,能做的只是誠心表達歉意,並盡量進行經濟上的補償,張信禮說:“沒錢給醫藥費。”
“有錢,”林瑾瑜喂了他半碗粥,用手背刮了刮他臉,道:“別亂想,你會沒事的。”
張信禮隻當他在安慰自己,林瑾瑜讓他再睡會兒,自己坐一邊握著手機發了半天呆,那時候他真的想過假如張信禮動不了了,他願意養他一輩子。
電話簿那欄顯示著張信禮爸媽的手機號,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他不知道要不要撥出去,假如撥出去了自己應該怎麽說,張信禮是獨生子,他要怎麽對他爸媽說這件事?說實話嗎,還是撒下又一個謊言。
他就這麽坐著,想了很多,直到張信禮不知什麽時候醒了,喊他的名字。
林瑾瑜回神,馬上轉過去,手半撐在床上探身去看,張信禮躺在那裡,也靜靜看著他。
“……”兩人相顧無言片刻,林瑾瑜受不了這種沉默,開口道:“怎麽看著我……什麽時候醒的,不睡了?”
張信禮沒說話,目光從他臉上移到林瑾瑜握著手機的手上。
林瑾瑜不知道他觀察了他多久,但顯然——張信禮看見了他盯著電話簿裡自己爸媽的號碼發呆。
張信禮很慢地挪動了下手腕,伸出手指,勾了下他手裡的手機,然後搖了搖頭。
沒人說話,但交流已經結束。林瑾瑜把手機收了起來,說:“知道了,好好休息,別操心。”
病房裡很安靜,沒什麽人說話,林瑾瑜坐在床邊,牽著他的手。
在旁人眼裡,兩個男人一直這樣應該很奇怪,但在這個除了生死其它都是小事的地方,沒人在意什麽gay不gay的狗屁芝麻事。
上午九點,醫生帶著影像報告來了。
“不幸中的萬幸,”醫生把報告遞給林瑾瑜:“脊柱本身沒事。”
林瑾瑜心臟狂跳,一把把報告接過來,他手有點抖,差點拿不住那薄薄一張紙。
略過看不懂的掃描方式和矢狀位,林瑾瑜清楚看見“診斷意見”那欄裡寫著“……脊柱無斷裂跡象,考慮脊髓水腫”。
醫生說:“他身體很好,目前來看可能是強健的腰肌跟背闊肌保護了脊柱,使得脊柱沒有受到大的創傷……謝天謝地。”
第317章 重擔
謝天謝地……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諸天神佛,林瑾瑜會立刻拉上一車香火,一個一個三跪九叩拜過去,醫生還在說話,他機械性地應答著,劫後余生般茫然四顧。
心裡那口氣一松,林瑾瑜整個人有點手腳發軟,太危險了,假如真的是脊柱骨折或者脊髓橫斷導致的肌力喪失,那將是不可逆的,張信禮會一輩子這麽躺著。
“……這段時間要有人24小時陪護,”醫生囑咐道:“用藥期很關鍵很重要,聯系家屬,要是實在忙,騰不開手,建議找個護工,不要馬虎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