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撲街的世界,應該還是有幾件讓人覺得不撲街的事吧。
但他沒和林瑾瑜……
頂你個肺,到底是哪裡來的謠言?
窗外月明星稀,林燁正抽絲剝繭,層層複盤,試圖理出一二三來,忽聽外間合金卷閘門嘩嘩一陣響動——林瑾瑜回來了。
這就叫剛瞌睡就來了個枕頭,林燁從床上一躍而起,外套都顧不得穿,蹬著雙拖鞋就直奔門口。
那邊門口,林瑾瑜渾然不知張信禮給對手打電話單方面做最後通告這事,此刻還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雖然主觀來說,他本來也不是為了玩什麽欲擒故縱的把戲才故意說了些真真假假的話的,只是出於一種包括惡趣味在內的複雜心理在打擊報復,也不怕誰知道,但能不驚動“被男友”的林燁是最好。
“我回了,”林瑾瑜進了裡面,放下卷閘門,朝屋裡道:“有點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的應該不是有點晚吧,”林燁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姿態,拿了個小凳,坐在通往休息室的走道中間:“跟別的比起來,回來晚了算什麽事。”
林瑾瑜沒聽懂,但沒往心裡去,隻當林燁隨口說的,他道:“什麽別的?唉,我累死了,借過,先去洗漱。”
這小孩,演技還不錯。林燁端坐不動,並未和平時一樣讓開,反而輕飄飄道:“洗漱,那作為你的男朋友,我是不是得幫你把牙膏擠上,洗腳水打好?”
“都新時代了,還什麽打洗腳水,你……”林瑾瑜接話接了一半,忽然回過味來,整個人一頓。
林燁端詳了番自己手,繼續道:“咱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我作為當事人居然都不知道,說來聽聽。”
……
有句老話說得好,紙果然是包不住火的。
林燁散漫的目光中透著一絲不容懷疑的威嚴,由不得辯駁,林瑾瑜和他對視片刻,心知瞞不過去,遂無奈道:“好吧好吧,我坦白。”
接下來的十五分鍾,從去參加拉龍學校的迎新晚會開始,一直到今天晚上吃飯,他全一五一十對林燁交代了。
“……”林燁露出一種極其複雜的表情,有詫異,有驚歎,有無語,也有理解,還有些許對智障的關愛:“你……”他說:“他娘的真是個天才。”
這還是林瑾瑜第一次聽他說髒話,他道:“OK,我知道這很無語……別去拆穿我。”
“我吃飽了撐的特意去拆穿你,我跟你前男友不熟,”林燁道:“服了,什麽騷操作……算了,也理解。”
這種一邊期盼前任來找自己,一邊又千百次幻想如何拒絕他的心情,想必每個分過手的人都懂。
只是大多數人沒有機會去實現。
四面燈都開著,兩人你看我我看你片刻,林燁示意他也拿張小凳子坐了,道:“不過……你是不是有點用力過猛,”他說:“你的小直男都對你坦白了,你還端著,小心做過火,欲擒故縱,縱到人真跑了。”
“我不是在欲情故縱,”林瑾瑜道:“你以為拍霸總落跑甜心劇呢,我就是……”他說:“我就是……不痛快,不舒服,想乾就幹了。”
這有點出乎林燁的意料,他原本以為林瑾瑜拿他當幌子,又反擊這麽通,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重新得到張信禮。
“那你到底是什麽想法,”林燁想起張信禮打來的那個電話:“想跟他重新在一起,還是不想?”
從他的角度看,不管林瑾瑜自己承不承認,他無疑還是對張信禮念念不忘。
“我……”林瑾瑜支吾片刻,說:“我不知道。”
和張信禮肌膚相貼時那一刻漏跳的心跳無法被忽視,可捫心自問,面對張信禮的坦白,他好像又真的無法做到像他們第一次在一起的時候那樣,立刻跟他和好如初。
張信禮第一次拋棄他時,林瑾瑜就是那樣做的。他赤誠、幾乎沒有猶豫就毫無芥蒂地接受了張信禮,於是有了第二次。
不管什麽理由,扔了就是扔了,第一次張信禮為了“讓兩人都能平安當個正常人”扔了他,第二次為了“我們兩個好,選了最好的路”扔了他,實質都是一樣的,在重大事情上,永遠按自己覺得對的方式來,自己忍辱負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對方好。
……從某種角度說,這點和林父如出一轍。
林燁看著他臉上神色變換,林瑾瑜道:“我就是……做不到接受他。”他說:“我不是一塊沒有感覺,他想撿起就能撿起來的石頭,我會難過,會失望,我做不到無論怎樣都對他笑臉相迎,像個被翻牌子的小妾一樣,老爺走了就說‘慢走’,老爺來了就‘哎呀您來啦,快請進’。”
走了,就他媽別回來了,滾。
那樣濃烈的不甘心跟夾雜著失望的怨氣,這種情緒不是一天兩天之內誕生的,從張信禮的第一次逃避開始,新怒舊怨,積攢了多少年。
“……你這股氣發出來也好,”作為感情經歷非常豐富的27歲老gay,林燁從他的神色跟話語裡明白了張信禮無法在短時間內明白的、林瑾瑜的感受:“這股憋著的氣不發完,就算在一起了,也永遠有個疙瘩。”
而且這埋藏在心裡,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疙瘩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日漸長大。
“我不知道,”林瑾瑜很亂:“我今天說的時候其實也知道說完他可能真的就放棄了,我們徹底結束了……那瞬間我很痛苦,可還是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