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口有不少人,多是孩子二十多了還不放心,要來陪著的本地外地家長,見過高考家長潮後,這情景倒也不算壯觀,林瑾瑜把手機開了機,還沒發消息,打眼一瞧就見那許大釗一身軍綠夾克加白色長T,戳在大門口正中央等他,保安吆喝也不走,宛如一梅花樁,還是長了綠苔蘚的那種。
“Hey!bro!g’day!”林瑾瑜還沒走到跟前,他已哈哈哈放了句洋屁。
“Good day就good day,什麽狗帶,”林瑾瑜也笑,說:“別拽你那土澳口音的英文了。”
許釗上來攬他肩膀,兩人互相哈哈哈了幾秒,也不說多余的,勾肩搭背就往吃飯的地方走。
“考怎樣?”許釗道:“我訂了館子,請你好好搓一頓,不過你別光想著吃白食,我伯下午抓我的壯丁,你考完了反正也沒事,幫我乾活去。”
“行啊,”林瑾瑜一口答應:“不請我也得幫你把活兒幹了。”答應完他才問:“抓你什麽壯丁?”
“打雜,”許釗說:“他們單位今天也組織面試,抓我去幫著當翻譯還有做記錄,找外面正兒八經的外語外援要500一天,我嘛就300,便宜貨。”
面試有英語環節很正常,林瑾瑜剛參加完的推免面試也是,有個老師明顯是外國語學院的外援,普通單位沒外國語學院,當然就在外面找了。
“原來是當考官啊,”他知道那單位今天面試,不過他沒想別的,不該有的希望早不抱有了:“行,我去也好,你那土澳口音別給人聽懵了。”
說完林瑾瑜還皺臉,設身處地模仿了把求職者:“I…I beg you pardon and pardon and pardon and pardon and…”
中學時英語老師說這句話時的發音很搞笑,一度成為他們班一個梗,林瑾瑜開和‘聽不懂英語’相關的玩笑時便也總說這句話,以前說,現在也說,且表情、語氣都惟妙惟肖,滑稽非常,許釗笑得狂揍他:“夠了,去你媽的,閉嘴!滾!”
兩人在一家很上檔次的館子吃完了中午飯,然後打車去單位。
“我爸說等我入職了再給我買車,”許釗一路嘴沒停,好似有說不完的話:“你說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幹嘛非設一條條框框的,現在買了多好,咱就可以自己開車,想去哪兒去哪兒了。”
“得了吧,我看叔叔挺明智,要現在就給你配了,你不得隔三差五飆出上海,飆到五湖四海去,”林瑾瑜很了解他:“其實我覺得我畢業以後第一個目標也會是買車,不過……別闖禍。”
“哈哈,確實,”許釗說:“不過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可真奇怪,你什麽時候也這麽老幹部了。”
他說‘也’,因為這種語重心長、好似兄長一樣站在長輩角度的句式是張信禮某些時候的說話風格,那句話簡直像是張信禮說的。
當局者迷,林瑾瑜渾然察覺不到自己無形中的改變,隻說:“本來就是啊,有什麽問題嗎?”
許釗說:“當我沒說。”
……
單位裡正在布置面試場地——說是布置,其實也沒什麽,無非就空出一間會議室來,每個座位貼上寫了對應名字的小牌子,桌子椅子擦乾淨,再給領導每人擺瓶水,也就好了。
許釗他大伯也是面試官之一,見他們來了,跟他們交代了流程以及待會兒的位置,囑咐別掉鏈子,許釗反正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一百個答應。
會議室很大,作為用處不是很大,地位非常邊緣的工具人外援,他倆和專職做記錄的一起被安排在很角落的地方,共擠一張臨時搬過來的凳子,離求職者八百米遠,不過林瑾瑜不太在意,反正這事結果如何與他完全無關,他只是個看客。
下午三點,面試開始了。
畢竟帶招聘性質,也為了留後手,怕應屆實習生隻接受證書拒絕簽約留下,所以照流程還是面向外界發了招聘告示,來面試的人分兩類,一類是通過筆試的社會應聘者,一類就是有優先權的實習生,也就是小個子跟張信禮兩個人,不過林瑾瑜知道,後面那人不會來。
前頭進來的一串人他都不認識,應該是社會上的,畢竟不是正兒八經考英語,因此英語口試部分問的都是些基礎問題,許釗跟他一人輪一個,好似一台有倆作業端口的機器,高效工作,莫得感情。
時間一點點過去,大約一個小時後,林瑾瑜聽見有人湊過去對許大伯耳語道:“剛是最後一個,下面就是那兩個大學生了,你看先叫哪一個?”
……終於到最後了,我屁股都坐麻了。林瑾瑜眼看著一個人又一個人來啊去的,重複了一個多小時的機械流程,人都快木了,心裡瘋狂默念:趕緊完事趕緊完事。
然而三秒後,他一個激靈,整個人虎軀一震,心說:兩個?什麽兩個?我出現幻覺了?
許大伯喝了口水,慢條斯理道:“喲,都四點半了,剩下兩個就是參加過實習工作的是吧?”他道:“實習生熟一些,沒必要太程式化,耽誤大家下班,乾脆一起叫進來吧。”
一分鍾後,本來腦袋麻木的林瑾瑜覺得自己出現了這輩子最大的幻覺,他看見小個子……和張信禮一起拉開會議室厚重的實木大門,走了進來。
……
???
!!!
這怎麽可能?
林瑾瑜一瞬間就不動了,如果要用一個成語來形容當時的他,那必然是“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