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y與直男不同,授受不親,隨隨便便一起睡一張床就跟異性戀男女宣稱睡一塊蓋被子看夜光手表一樣不妥。
林瑾瑜想了一下,然後說:“哦,我忘了。”
他從未把林燁當做過潛在的戀愛對象。
“所以……這到底怎麽回事?”林燁說:“進門給我嚇一跳,以為有人入室搶劫。”
入室搶劫倒是沒有,入室強奸差不多,林瑾瑜拿起床頭櫃上那袋冰水,拉過張信禮的手,輕輕貼在他手背,那被燙出的新鮮煙疤上,他手心裡也有這麽一個相似的印痕,那是出櫃的時候和爸爸爭吵時燙的。
“對不起,”林瑾瑜邊給張信禮冰敷邊道:“打壞多少?我賠你。”
東西倒都是些小東西,幾張塑料板凳、幾摞紙、金屬譜架,都是不容易摔壞的,林燁道:“我待會兒去看看吧,應該……沒摔壞什麽,壞了再跟你說。你們到底幹什麽了,得虧吉他都高掛在牆上,要是撞著了樂器,你背的債又要加一筆了。”
手背的傷口燙得挺厲害的,林瑾瑜給張信禮冰敷完了,撕了創可貼給他貼上,當作應急處理,道:“他喝多了,半夜跑過來。”
“……然後?”林燁說:“你把他揍了一頓?你倆打了一架?”他上下打量了番坐著的林瑾瑜與躺著的張信禮,他倆衣物都有明顯的拉扯痕跡,露出來的手腕、胳膊上也有泛起的紅痕。
“真搞不懂你,”他道:“在酒吧瞎胡鬧不就是為了刺激你小直男,讓他來找你嗎,人來了怎麽弄成這樣。”
林瑾瑜沒什麽表情,有些冷淡地說:“我可沒叫他來強|奸我。”
強……林燁心說:年輕人就是衝動。
床上張信禮呼吸遲滯,眉間隆起褶皺,好似在夢裡也無法安下心來,林瑾瑜把他手放進被子,又把被角掖好,沉默片刻後站起身來,說:“我走了,麻煩你收留一晚,到明天他醒……感激不盡。”
“你走哪兒去?”林燁一把拽住他:“你自己的人自己照顧,少扔給我。”
“不是睡不下三個人嗎,”林瑾瑜說:“而且……我不知道等他醒了怎麽面對他。”
發生過那些不清醒的、令人面紅耳赤的事後,林瑾瑜不知道該以什麽表情去面對張信禮,憤怒嗎?不全是了,哀怨嗎?也不盡然……他還從來沒見他哭過。
當張信禮的眼淚落到他肩頭的一瞬間,他好像想了很多,可又好像滿心空白。
“該怎麽面對就怎麽面對,”林燁沒松手,仍拽著他:“你們這樣,終歸要走到一起的。”
連他這個旁觀者都看得出來,又或許正因為是旁觀者,所以才看得更清楚。
林瑾瑜跟他說不清,林燁又沒切身體會,不知道細節,他要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保持平常心,心平氣和去面對一個幾小時前還脫他衣服,扒他褲子,粗暴地把那玩樣往他那裡頂的人?而且這人還是他前任。
……雖然喝多了找不到位置,他架勢嚇人,卻沒能頂進去。
“我現在很亂,”他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跟他還有沒有以後,你怎麽說這麽肯定。”
“那你想怎麽樣?”林燁簡直要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了:“你先搞清楚一個事實,你是gay,你不和他在一起,也要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的對吧?你打算怎麽辦?別別扭扭放棄真心愛的人,找個男人湊合余生?”
林瑾瑜沒想過這個,他至多想過孤獨終老。
“沒打算過,我和誰湊合,你嗎?”他隨意地道:“你想跟我談戀愛嗎?”
“……”林燁靜了瞬,說:“不會。”
林瑾瑜接著道:“小時候比較中二,漫畫看多了,覺得真愛只有一次,分手是要割腕殉情的……別笑,誰小時候還沒單純過。”
他慢慢說:“事實上你也同意吧,哪有誰沒了誰是活不下去的。”
林燁確實同意這句話,“非你不可”的愛是太過稀有的東西,對於多數人來說,愛有許多次,那也沒什麽不對的。
“我承認,我還是很在意他提分手,你不懂那種感覺,”林瑾瑜說:“他從來沒有像我選擇他那樣,堅定地選擇過我。”
不知道是家庭差異帶來的自卑心理作祟,還是保護欲過剩的大男子主義作梗,張信禮看起來是考慮了很多,可他確實從未絕對堅定地選擇過林瑾瑜。
說過永遠在一起的誓言可以因為“不得已”而棄若敝履,這次是因為經濟苦難,下一次呢?
林瑾瑜對他的感覺是:這輩子就是這個人了,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或是疾病,張信禮呢?現在他不確定了。
人生太長,總有無數“不得已”可以充當說再見的理由。
他想起剛在一起時,在許釗家裡,他洗了澡出來,張信禮背對著他,坐在暖黃燈光下,穿著件印著吐舌頭大狗的毛衣看四級單詞的那個畫面,那時候林瑾瑜想起以後兩人老了的樣子,張信禮會不再年輕,不再帥氣,可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很愛他。
張信禮曾想過這樣的畫面嗎?
“堅定是什麽意思?”然而正當林瑾瑜沉浸在回憶裡時,林燁說話了,他聲音理智,不帶太多溫情,把林瑾瑜從回憶裡生生拽了出來:“你自己也說了,二十多歲,早過了中二的年紀了,愛一個人哪能跟你期盼的一樣,真的不管不顧,超脫一切,你倆那時候就是走投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