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瑜心裡很慌,他偷偷撇頭往後瞅了一眼,張信禮仍然盡職盡責地在給他按摩,神色很專注,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現。
他的手溫度正好,既不冰人也不讓人覺得熱,按下去的力度恰恰好,那些發酸的、死緊死緊的肌肉經他手一過,紛紛松快下來……林瑾瑜不得不承認,這真的很舒服。
可舒服歸舒服,眼下這個情況……這這這也太……
張信禮從下到上又從上到下幫林瑾瑜按過一遍,道:“好了,你休息一下吧,應該明天早上就不疼了。”
林瑾瑜心猿意馬地道:“哦,嗯嗯嗯。”
按摩已經結束了,可他不敢轉過去,他怕張信禮看出來,那樣未免太尷尬了,尷尬到爆炸。
張信禮從他身上起開,坐到林瑾瑜身邊,見他一直不動,道:“你老趴著做什麽?”
“我……”林瑾瑜心裡有鬼,腦門冒汗,盡量貼著床單,道:“我就愛這麽趴著,你管我。”
張信禮卻以為他是為了逃避先前的約定,耍賴不肯去寫數學作業,遂去拍他,道:“趕緊起來,寫作業去。”
“知道了,待會兒就去了。”
林瑾瑜的“待會兒”就是百八十年之後,張信禮一向奉行先禮後兵,這會兒禮完了該到兵了。他重新跪坐起來,去掰林瑾瑜的肩膀:“快點,馬上起來。”
林瑾瑜心裡一萬個臥槽,他又擰不過張信禮,身不由己被掰得側過去半個身子……就在這危急關頭,林瑾瑜靈機一動,緊急把自己手肘、下巴下墊著的那個枕頭抽出來,豎著往他和張信禮之間一塞,同時惱怒道:“我都說我待會兒去了!”
張信禮置若罔聞,欺身上前:“你的待會兒可能是明天。”
……林瑾瑜無話可說,因為這是事實。
他曲起手臂橫在自己身前,另一隻手去推張信禮的肩膀:“我保證……這次真的是待會兒!”
張信禮說:“已經待會兒很久了,既然這次是真的那現在就起來,不然我撓你癢癢了。”
什麽人呐?就會作威作福!林瑾瑜心裡叫苦不迭,我倒是想起,你背過去我馬上起行嗎……
可他不能提這種一聽就大有問題的要求,又不是女孩兒換衣服,起個身還讓人家背過身去,肯定有什麽古怪。
張信禮知道他抽一鞭子走一步的性格,開始倒數:“三……二……”
林瑾瑜沒辦法了,隻得先發製人,仗著先手優勢,悶不吭聲地率先發動了攻擊,一招龍爪手對著張信禮腰間就是一抓,他就不信這世界上還有人不怕癢的……
然而張信禮沒對他的攻擊做出任何反應……他好像真的全然不怕癢似的,無視了林瑾瑜這一手。
宣戰的號角已經吹響,張信禮後發製人開始反擊,林瑾瑜連連叫苦,不顧一切掙扎著坐起來,背抵上了床頭。
他倆的手跟兩隻雄鹿的鹿角一樣抓在一起,張信禮死死把他製在床頭那塊狹小的區域,膝蓋牢牢壓著他的雙腿,和林瑾瑜之間隔著一個枕頭貼著。
他道:“去不去寫作業?”
林瑾瑜真的要瘋了,心裡髒話狂飆。這什麽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絕境……偏偏那反應一時半會兒還他媽消不下去。
最後他實在沒辦法,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了。林瑾瑜手上松了勁,求饒道:“我這就去,這就去!”
他一松勁張信禮便也松了,道:“說話算數。”
“肯定算數啊。”林瑾瑜嘴上穩住他,看準機會伸手到床頭把燈就是一按。
房間裡瞬間黑了下去,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一絲外面的燈光也透不進來,視覺殘留還未消失,林瑾瑜已經猝然而起,接著黑暗的掩護掀開張信禮就往下跑。
張信禮大概也沒猜到林瑾瑜鬼點子一次比一次多,還剛柔並濟上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們倆打架的時候本就離得很近,林瑾瑜驟然向前時張信禮沒來得及往後做什麽閃避動作,兩人一個往前湊,一個不動,陰差陽錯下差點臉貼臉撞到一起,直到最後一秒才堪堪刹住車。
林瑾瑜在黑暗裡和張信禮面對著面,彼此呼吸交錯。
再晚半秒他們肯定就撞到一起了,林瑾瑜心臟狂跳,他甚至能感覺到張信禮的嘴唇就在他面前,離他的嘴唇不過數指的距離。
屋內一片漆黑,連一絲月光也透不進來。他們就這樣在黑暗裡維持著這個姿勢,誰也沒有動。
四面寂靜,唯呼吸相聞。
不知過了多久……大概只是幾次呼吸的時間,林瑾瑜卻覺得無比漫長。他好像終於反應過來了似的,伸手推開了張信禮。
他用的力氣並不大,但張信禮很輕易地就被他推開了。
林瑾瑜光速下床,摸索著找到自己的鞋,繞回床頭,把燈重新開開了。
燈光再次填滿了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房間,黑暗褪去,一切重回光亮之下。
視野恢復之後,林瑾瑜看到張信禮仍保持著那個被他推開的姿勢,坐在另一側的床邊,沒看他,只看著地面,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氣氛有些尷尬,但又不知道這種尷尬從何而來,畢竟剛剛他們只是挨得很近而已,其實什麽出格的動作也沒做。
林瑾瑜想說點什麽緩解這種莫名其妙的尷尬氣氛,於是試探著開口道:“那什麽……我……寫作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