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的教材本來就和上海有差別,附中的學生質量、教學水平也不是他以前身處的環境可以比擬的。
雖然知識總是萬變不離其宗,可試卷的題目偏向和難度梯次適應起來是需要時間的,且兩地數學、英語的難度也不可同日而語。
這個世界上其實大多數人都不會是第一名,這些日子他是如何爭分奪秒用功的林瑾瑜都看在眼裡,作為一個插班生,第一個月能拿到這個成績已經不容易。
馬馬虎虎啦……林瑾瑜上上下下審視一遍過後把成績單收起來,攤開他的數學試卷……跟往常一樣,他做了不到十五分鍾就開始覺得如鯁在喉,一個數字都看不下去了。
可明天就交了,還想摸魚偷懶是不可能的。林瑾瑜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想找個人討論一下,回頭卻發現許釗趴得比他還規整,數學試卷被他墊在胳膊肘下面,卷面如無垠的雪原,比沒用過的衛生紙還乾淨。
這家夥是指望不上了,林瑾瑜不太好意思去打擾女孩子,黃家耀離他太遠,而且還在做自己的事,林瑾瑜心裡十分清楚,如果黃家耀自己的事兒沒做完,他是絕對不會搭理別人的。
那就只剩下……林瑾瑜背過身,偷摸摸往後看了一眼,張信禮還是那副萬年不變的樣子,拿著筆一板一眼地寫著什麽。
他好像早做完了的來著,應該不會打擾他吧……自習課和老師說一聲去問問題,在雙方都自願的前提下,老師是會同意暫時調換座位的。林瑾瑜往後給張信禮的同桌傳了張紙條,征得他的同意後上講台小聲跟守自習的老師打了個報告,便拿著試卷和後面的同學換了個位置,名正言順地坐到了張信禮旁邊。
他來得突然,張信禮抬頭看了他一眼,用眼神問他:你怎麽坐過來了?
林瑾瑜在紙條上寫字回道:數學作業怎做?
張信禮拿過那張紙條看了看,從抽屜裡找出自己的數學試卷遞給他,回了他八個字:隻準看過程,不準抄。
真小氣……林瑾瑜想:給都給我了,我抄了你也不知道。他把卷子薅過來,看上面的題……我的媽呀這過程真夠龍飛鳳舞的。
張信禮沒有很好的書面習慣,字寫得不清楚,有錯就隨手七八條杠劃掉,不會預估版面,寫不下了就擠在旁邊的空白處,再這裡標一個箭頭那裡標一個箭頭,大概都是以前在鄉鎮中學裡養成的壞習慣。
但他的答案是對的。林瑾瑜把前面幾道基礎的大題看過一遍,這些題比較基礎,因此他順著過程就弄懂了。
他想如果張信禮的過程更清楚一點,卷面再工整一點,他數學的分應該還能再高。
林瑾瑜把自己的試卷拿出來,憑借著記憶三下五除二把看過的那幾道做完了。
後面的題難度開始升級,有些還要分類討論,就沒那麽容易搞懂了,林瑾瑜把張信禮的筆跡橫看豎看了好幾遍,還是看不懂為什麽要這麽變,隻得用筆戳他,向他請教。
上課期間不讓說話,張信禮被他戳了兩下,轉過頭來,林瑾瑜先用筆尖點了點題乾,然後比了個“怎麽做?”的口型。
張信禮想了想,拿筆點了點“解”後面的步驟一,第一步林瑾瑜還是看懂了的,便沒做什麽反應,張信禮又點了點步驟二,然後是步驟三……四……五……六七八。
林瑾瑜:“……”
哦,原來你的講題方式就是按照順序,把所有的步驟都當著我的面點一遍……真高級呀!
他想笑但是沒笑,好在沒幾分鍾就下課了,教室裡空氣為之一松。林瑾瑜湊過去,道:“你就這麽給人講題呀?”
張信禮說:“我沒給人講過題。”
他略微顯出點笨拙的樣子讓林瑾瑜覺得很新鮮,林瑾瑜道:“你就把你的思路用語言表達出來就可以了,這一步怎麽來的,為什麽做這個變形。”
“就……套公式。”張信禮還是不大知道怎麽說,他能寫出來,但是沒法表達。
林瑾瑜只能根據他的隻言片語,調動自己的腦細胞去填補空白。他道:“是因為這個……然後已知條件和求值之間的聯系……所以才這樣麽?”
張信禮道:“對,”他也很努力地想要給林瑾瑜講清楚,便回憶了一下自己做題時得到的提示,他說:“沈蘭夕說……所以就這麽變形。”
林瑾瑜道:“哦,原來是她教你做的啊。”
“有一部分是,”張信禮說:“她說如果實在做不出來,有時候可以把條件從題乾裡拆分出來,然後思索和求值之間的聯系,就比如這樣……最後所有的條件都要被利用上,結果就差不多出來了。”
林瑾瑜大概弄懂了這題,便指向下一道。
張信禮道:“沈蘭夕說……”
再下一道,他還是說:“沈蘭夕當時……”
沈蘭夕沈蘭夕沈蘭夕,怎麽老提她名字……林瑾瑜聽著聽著開始在心裡吐槽:就算是她教你做的,你也不用老提人家的名字吧?懂了的知識就是你的了,幹嘛老提別人。
他又想起他們吵架那會兒在禮堂後面台階上看到的畫面,早春的陽光、和煦的微風、平整而乾淨的台階,還有坐在一起的男孩女孩。
他們是那麽般配。
大概是因為沈蘭夕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張信禮才會在做題時也有意無意地提起她吧……也是,好看又文靜的芭蕾舞女孩誰會不喜歡呢?何況她還那麽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