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腺癌是很多婦女的噩夢,天災人禍,旦夕禍福,那是林瑾瑜第一次覺得死離他如此之近。
林瑾瑜說:“他還好嗎?”
“不知道,一直不說話,也不怎麽吃飯。”
“那就是不好啊!”林瑾瑜對著電話大聲說:“你多跟他說說話,一點半到站是吧,用不用去接你?換洗的衣服都帶了嗎?”
“不用,”張信禮低聲說:“東西都帶了,你給留個門就行。”
“OK,趕緊回來,你一路上多看著他點,跟他多說說話,別惜字如金,唾沫多值錢似的。”
“知道了,”張信禮說:“你……”
林瑾瑜簡直無法想象一個十五歲的小孩短時間內媽也沒了,爸也沒了會是個什麽心情,換成他自己怕是已經瘋了吧,跳車自殺都有可能,他焦急地在門後面踱來踱去,想再囑咐張信禮點什麽:“一定要多安慰安慰他,起碼喝幾口水,吃點東西,跟他說他爸媽最大的願望就是他好好的,別幹什麽傻事。”
“安慰人你比較擅長,”張信禮說:“你……”
他話還沒說完,衛生間那扇塗了噴漆畫的門忽然“砰”一聲被人推開,林瑾瑜恰好站在門後面,又一門心思撲在電話那頭,根本沒注意,瞬間被撞了個正著,肩膀都麻了。
推門那人說:“抱歉,我不知道後面有人。”
林瑾瑜抬頭看去,那是一個很有氣質的男人,留著偏英倫風的頭髮,那種髮型放一般人身上多少會顯得邋遢跟油膩,但他留起來恰恰好,有種介於文質彬彬跟浪蕩之間的氣息。
林瑾瑜下意識說:“啊……沒關系,是我自己沒注意。”
那人微笑了一下,很紳士地示意他不用理會他,可以繼續打電話。
張信禮道:“你邊上是誰?不是說在看電視嗎?”
林瑾瑜沒料到自己剛剛隨便撒的謊這麽快就被戳穿了,他道:“呃……總之你多注意你弟,趕緊回家,給你們留門,OK,就這樣,拜!”
說完不等張信禮回話,啪一下把電話掛了。
剛剛那個男人洗完手出來,朝林瑾瑜道:“一個人來玩?”
“沒……跟朋友一起來的,”林瑾瑜說:“他在外面。”
“哦,”男人說:“不常來這種地方吧,你是學生?”
林瑾瑜心說怎麽看出來的,他想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對,學生。”
男人衝他眨了眨眼:“我也是學生,不過快畢業了。”
上海的高校很多,林瑾瑜看他的樣子很年輕,大概是哪個大學的大四學生:“我才高中。”
“高中生來這種地方不好吧,”男人說:“難得有可以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還是好好學習比較好。”
“只是出於好奇來玩玩。”林瑾瑜並不討厭他,這個男人說話很得體,既不顯得過分親近,又很謙和,便多說了幾句,他道:“你呢?來找……男朋友嗎?”
男人挑了挑眉:“只是來放松……但是不排斥找男朋友。”
林瑾瑜想起自己從王秀那裡學來的詞匯,試探著道:“你是……1還是0?”
“除非想處對象,否則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問這樣的問題是不禮貌的,”男人說:“還是先認識一下吧,我叫林燁。”
居然是一個姓,林瑾瑜說:“我叫林瑾瑜。”
“挺有緣,”林燁說:“看來五百年前是一家。”他推開門:“走吧,你不是還要回去給你男朋友留門嗎。”
男朋友……林瑾瑜臉紅道:“他不是……”
“不用否認,”林燁回頭朝他眨了下眼睛:“我不抓早戀的,你沒聽過那句話嗎,‘喜歡是藏不住的,即使捂住了嘴巴,也會從眼睛裡裡跑出來。’”
林瑾瑜說:“有這麽明顯麽。”
林燁吹了聲口哨:“嗯,很明顯。”
明顯有什麽用,反正他也不明白……呸呸呸,我在想什麽呢,不明白才是對的,絕對不能讓他明白。
林燁看他一副原地發呆的樣子,說:“小弟弟,你的心思直白得好像寫在臉上一樣,出來吧,請你喝杯酒,聊聊你的‘準男朋友’。”
……
林瑾瑜有一點點窘迫,對於成年人來說,談戀愛可能是件司空見慣的事,就和吃飯、喝水一樣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對林瑾瑜來說,它是如此神秘、羞怯,如含苞的玫瑰。
林燁給他點了一杯不太雨吸湪隊。烈的酒:“這個比較好喝,有點果汁味,大概會適合你。”
“謝謝,”林瑾瑜喝了一口,道:“其實沒什麽好聊的,”他說:“不是我男朋友,他不喜歡我,就這麽簡單。”
林燁抿了抿嘴:“……好吧,乾淨利落,乏善可陳又悲從中來,不過別太難過,我們相愛總是比別人難的,”他說:“愛情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
林瑾瑜問:“你談過男朋友嗎?”
林燁回答:“很多……但現在不還是跟你一樣。”
林瑾瑜接著問:“都是……都是gay嗎,會不會有那種一開始不喜歡男人,後來慢慢喜歡上的。”
“你喜歡的那個人是直男啊,”林燁說:“啊……為你默哀一會兒,不要喜歡直男哦,他們終歸會離你而去的。”
這個答案在林瑾瑜的意料之中,但他還是很失落,媽的,我知道啊,誰不知道正常男人絕對不會喜歡男人啊,可我沒法通過告訴自己不可能,就在一瞬間變得不再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