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在生氣,眼睛卻在流淚。
三個數數完了,林瑾瑜沒開門。張信禮大概也沒辦法了,一時沒了聲音。
又幾秒鍾過去後,林瑾瑜聽見一陣腳步聲,隨後是林懷南的聲音:“讓他自己待會兒吧,”他聽見他爸爸道:“不關你的事,是叔叔剛剛說了他幾句。”
這個說法倒是很合情理,張信禮猶豫了一會兒,說:“好吧。”他對門裡道:“瑾瑜,叔叔是為你好,別往心裡去……我去炒兩個菜,待會兒叫你出來吃。”
林瑾瑜沒出聲,他靠著門坐在地上,聽見一陣腳步聲遠了。
門外一片寂靜,再沒有什麽聲音,林瑾瑜估計那是張信禮走了。他漠然了幾秒,捂住自己的眼睛,在這個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房間無聲而激烈地哭了起來……那是不發出任何音節的號啕大哭,所有的委屈、不甘、遺憾、難過都化作淚水從他的指縫間滴落,像是破碎的拚圖。
門外,林懷南的腳步遠去了,張信禮站在房門口,沒有立刻離開。他握著把手,維持著那個敲門的姿勢,似乎想要最後說點什麽,最終卻沒找到合適的詞語開口。
他們隔著一層木板緊貼著彼此,一個站著一個坐著,一個在門的這邊,一個在門的那邊。
第127章 推拉的藝術
開學前一天,林瑾瑜一個人拖著行李箱,走過長長的上坡路到寢室報道,歸置自己的東西。
附中的宿舍乾淨整潔,六個床位分列兩邊,上床下桌,有獨立衛浴,熱水什麽的一應俱全。
林瑾瑜是這學期才走讀變住學,屬於半路插進來的,只能去住混寢,當他推開306宿舍門的時候,他的室友們都已經先他一步到齊了。
一寢室六個床位,除了他其他人都是老住戶,林瑾瑜推著行李箱進來,眼神四下打量了一圈,大家基本上都在收拾東西,盡管窗戶開了一半,但還是能聞見一股熏人的煙味。
他關上門走進去,在離門最近的那個床位上收拾東西的男生聽見動靜從蚊帳裡伸出頭來看了一眼,愣了下,然後朝他打了個招呼,問:“新室友?”
林瑾瑜不認識他,大概是別的班的。他扶著行李箱點了點頭,說:“走讀轉住學。”
那個男生便朝後喊:“哎哎哎,咱們寢室來新人了!”
隨著這聲招呼,蚊帳裡、洗手池邊、廁所裡齊刷刷探出三個人頭來,紛紛道:“誰啊?”
林瑾瑜定睛一看,除了門口這個他不認識,其他幾個居然全算熟人,對面蚊帳裡探頭這個是他同班同學,叫馬什麽,站洗手池窗台那兒抽煙的那人高高壯壯,可不就是陳葉威,看來這滿屋子煙氣就是他的傑作……
至於在洗手間忙活的那個……林瑾瑜傻眼了,那不就是王秀嗎?
王秀兩根手指拎著塊抹布,嘴張成O型,顯然也有點吃驚……一秒過後他驚呼一聲奔過來:“鯨魚!你怎麽讀住學了!住我們寢室嗎?”
“對啊,”林瑾瑜被他一把薅著,道:“我這學期讀住學……”
“太好了!”王秀熱情地擁抱他:“我終於有伴兒了!”
林瑾瑜有點茫然,為什麽王秀要這麽說,他在這兒住了一年多了,難道沒有人和他一起嗎。
王秀沒給他多少時間琢磨,拉著他把寢室裡所有人挨個介紹了一遍。
床位靠門,林瑾瑜唯一不認識的那個男生是特色班的,新疆來的蒙古人,本名奇形怪狀,大家為了圖方便都叫他蒙哥,和林瑾瑜一個班的馬同學則人送外號馬利……這個外號來自於訪華的那個蒙哥馬利元帥,因為馬同學跟蒙哥是對床,而且兩人關系最好。
陳葉威則一直站在窗前,只在林瑾瑜剛進來的時候看了眼熱鬧,之後就抽自己的煙去了,沒什麽反應。
他是體育生,成績很差,身上又一副社會氣息,班上很多人甚至同學一年了沒跟他說過一句話……林瑾瑜就是“很多人”裡的一員。
馬利問:“鯨魚,你一個人讀住學啊,你哥呢?”
張信禮在學校有時候會叫他弟,久而久之班上人也知道他倆這跟血緣沒一分錢關系的“哥哥弟弟”關系了。
“他……忙去了,就我一個人住學校。”林瑾瑜特意沒告訴張信禮他們住學生提前一天報道,又拒絕了爸媽還有趙叔的陪同請求,倔強地自己一個人拖著行李箱來了寢室。
“新室友新室友,多個人以後熱鬧了啊,”室長蒙哥說:“你先收拾下東西吧,還有兩個床位空著,隨便選一個就行,待會兒一起去食堂吃飯。”
林瑾瑜本以為自己一個半路插過來的主,肯定孤家寡人一個,沒想到這麽多熟人。他覺得挺驚喜的,也不怎麽局促了,找了個靠裡的床位就開始收拾。
王秀把抹布遞給他,讓他擦擦床邊積灰的欄杆還有床板。林瑾瑜從小到大第一次讀住學,第一次正兒八經自己收拾屋子,沒什麽經驗,很多事不知如何下手,效率也不怎麽樣。
天熱,林瑾瑜光是床上床下地跑,鋪床墊床單、把學校發的棉絮塞到櫃子裡就出了一後背的汗,遂坐在椅子上喘氣,想歇一會兒再收拾。
王秀道:“你怎麽不叫你哥來幫你的啦。”
“叫他幹什麽,他又不住這兒。”
馬利說:“我們第一天進宿舍的時候,基本都有家長幫忙的,你哥不是給你根冰激淋都先開了包裝的麽,怎麽這會兒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