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反應是自己想多了,可張信禮的表現卻又讓他打了個問號,女生也許看不出來,可林瑾瑜和他一樣,都是十六七歲的男生,誰不明白誰呢,那個表情和動作很明顯是在掩飾。
但是這麽短短的幾分鍾過去後,那些引人遐想的痕跡就迅速消失了,林瑾瑜從床上爬下去,再去看張信禮的側臉時,又已經什麽都看不出來了,那些含蓄的慌張與心虛似乎都只是他的錯覺。
他想說些什麽,張信禮卻先一步開口了,他眼睛仍舊盯著試卷,道:“你回去睡覺吧。”
林瑾瑜根本不困,他說:“不是讓我教你嗎?”
“我自己寫吧,”張信禮說:“你去睡覺。”
這種忽然婉拒的態度也很讓人生疑,林瑾瑜琢磨了一會兒,把他卷子抽過來,說:“給我看看。”
張信禮想拿回去,被林瑾瑜凶了一把,作罷了。
林瑾瑜看他試卷,發現張信禮的作文寫得相當中規中矩,就是最簡單的表達和最簡單的單詞,多出彩是出不到哪兒去的,但平平穩穩,沒什麽錯就是了。
就這麽一篇求穩的作文,他打了無數草稿才謄上去,邊上的草稿紙上一大版全是修修改改的原始作文粗坯。林瑾瑜邊看邊說:“你有必要這麽用功嗎,都幾點了,明天又不上課。”
張信禮說:“不然還能幹什麽呢,”他道:“我本來就是半路加進來的,再不用功更跟不上了。”
林瑾瑜整個看了一遍,對他道:“你這樣的風格,用來應付初中英語作文可以,最簡單的句式、單詞和詞組,只要不出錯就能拿不錯的分數,可是高中作文這麽寫就只能拿一個很一般的分數。”何況是上海的英語。
張信禮轉過來,問他:“應該怎麽做?”
“比如……最簡單的方法,用一些高級一點的詞或者詞組提換掉目前句子裡比較常見的那些詞,bad替換成detrimental,good替換成superior,improve替換成enhance……之類的,視情況而定,這樣暫時不用太糾結語法和句式也能達到效果。”他把試卷攤開在桌面上,隨手抽了一支鉛筆,圈了幾個詞出來:“比如這幾個你就可以……”
張信禮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林瑾瑜握筆的手指節分明,在燈光下呈現出淡淡的暖色。
他圈完了單詞,又想了幾個高級一點的表達寫在紙上,說:“你可以嘗試用這幾個替換一下,另外還有一些稍微高級一點的句式,你也可以試一試……”
張信禮思考了一下,嘗試著寫了個例句:“像這樣?”
“嗯,”林瑾瑜仔細看過了,說:“就這樣套進去就可以了,不過要稍微注意一下幾個小細節……”他想問題時眉頭不自覺微微皺著,不再是那種懶懶散散隨隨便便的樣子,顯得非常認真。
林瑾瑜道:“你換一下吧,拿張紙重新寫一遍,寫完可以順便記一記,舉一反三,下次也可以用。”
張信禮說了聲好,林瑾瑜便把筆還他,讓他自力更生。指尖相觸的刹那,冰涼的觸感讓他訝異了一下,林瑾瑜說:“你冷嗎,幹嘛不開空調?”
張信禮道:“立春很久了,沒必要開空調。”
確實已經立春一個多月了,可這會兒還在早春,氣溫剛剛回暖,也沒高到哪裡去。往常這時候林瑾瑜在家還是空調遙控器不離手,想開就開的作風。
他道:“沒有必要這麽節約的,開一晚上撐死也就五六塊錢電費。”
張信禮說:“一個月三十天,加起來一百五十多了。”
“那也比凍著好,萬一凍著了……”
他還沒說完,張信禮道:“空調和電費都是你們家的。”
……哦,說半天,感情其實是在乎這個。
林瑾瑜默了半晌,道:“那你蓋個被子啊,這麽坐這兒,也不動,能不冷嗎。”他想了想,乾脆道:“你去床上窩著吧,我有個小桌子,給你拿過來。”
張信禮想說不用,可林瑾瑜已經行動起來了。他出門去,把自己房間裡那個床上書桌拿過來,又接了插板,把台燈也暫時挪到床上去,最後把被子攤開,道:“來吧,這樣不開空調也暖和了,還有電熱毯,也可以開。”
張信禮拗不過他,隻得上來,蓋著被子就著小台燈的光,在床上改他的作文。林瑾瑜自己則爬到他身旁躺著,隨意翻林懷南以前放床頭櫃上的書。
什麽孟德斯鳩、盧梭、泰戈爾,《三國演義》、《一地雞毛》、《我們仨》之類的,古今中外,雜七雜八,多不勝數。在涼山那邊,除去小孩子的教科書,一個村可能也湊不出這麽多書來。
兩人窩在一起做著自己的事,誰也不礙著誰。
翻著翻著林瑾瑜的思緒開始越飄越遠,沒來由地又琢磨起剛剛的事兒來。他偷偷往身邊看了一眼,張信禮專心盯著卷面,沒怎麽注意他。
林瑾瑜開始糾結:剛剛……他到底是有反應,還是沒反應?看他的表現,又像有又像沒有……假如有反應,這能說明什麽?好像也不能說明什麽,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可能打打鬧鬧,親密接觸下起點反應也正常?
林瑾瑜聽說過有些男生抱著比較清秀或者體型小一點的男生有時候也會起反應,但這可能只是大男子主義和某一瞬間的心理錯覺在作祟,並不意味著這個人就一定是gay,也不意味著他就喜歡抱著的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