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要說的話,向墨可以列出無數條理由,他為什麽不願意跟錢琨複合。
他對錢琨已經沒有感情、他隻想過單身生活、他不想再重蹈覆轍等等……
他之所以什麽都沒說,是因為談話這種事也分為敷衍和走心,他要是敞開心扉和錢琨談自己的想法,那就進入了走心的層面,這樣會讓錢琨覺得,好像兩人還有談判的余地。
果然,向墨剛說完這句,錢琨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般,緊跟著問:“所以你在介意這件事?那不是新歡,只是互相取暖而已,我的心始終在你這裡。”
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裡逐漸從煩躁轉化為暴躁的情緒,向墨告訴自己生氣對身體不好,面無表情地開口道:“但我的心不在你那裡。”
“你好像對我有很深的誤會,這裡不適合說話,我們換個地方好嗎?”
“不好,沒空。”想著杜池離開的背影,向墨不想再浪費時間,朝著自家小院走去。
錢琨邁著步子跟了上來,似乎還想進院子繼續說。
向墨停下腳步,回頭警告道:“你要再跟著我,我放狗咬人了啊。”
說完這句,他“啪”地關上了小院大門。
一樓和二樓都是一片漆黑,最後向墨在三樓陽台找到了正在擼貓的杜池。
他盤腿窩在休閑椅裡,用食指撓著三妹的下巴,三妹懶洋洋地趴在他懷裡,喉嚨裡發出了舒服的呼嚕聲。
向墨沒有刻意收斂著腳步聲,他知道杜池聽到了他的動靜。但杜池仍舊專心逗著三妹,仿佛把他當成了透明人。
一時間向墨也不知該怎麽打破這份安靜,總之先在杜池身旁坐了下來。
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忐忑過,哪怕面對想要退課的學生,他也從來都是淡然處之。
過了一會兒後,倒是杜池先開了口,不過他說話的對象卻是三妹:“小貓咪不能這樣,知道嗎?”
手指輕柔地捏了捏耳朵,又撓了撓側臉,熟練手法舒服得三妹眯起雙眼,抬起下巴又往杜池懷裡靠了靠。
向墨聽出了杜池的話外音,知道杜池表面是在說三妹,其實是在說他。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問杜池道:“你生氣了嗎?”
杜池總算從三妹身上抬起視線,漫不經心地看著向墨問:“生什麽氣?”
他的語氣很自然,仿佛壓根就沒有聽懂向墨的問題。
但向墨又不是什麽鋼鐵直男,杜池明擺著就是有情緒,他也不可能假裝看不出來。
“剛才你直接走了。”向墨說道,“我知道你生氣了。”
問來問去,還不如直接下結論。生氣的原因向墨多少能猜到,只是他不怎麽願意去細想。
“哦,你想多了。”杜池又垂下視線,撓起了三妹的下巴,“我有什麽立場生氣?”
在這些事情上,兩人果然還是很有默契,因為向墨也這樣認為,杜池好像沒有生氣的立場。
假如譚宋在前男友面前,沒法說出自己跟向墨的關系,那向墨只會覺得無所謂,因為譚宋和前男友怎樣,本來就不關他的事。
所以話說回來,他跟杜池好像還是不太一樣,兩人的關系似乎不止床伴關系那麽簡單。
比如杜池作為朋友,見他磨磨蹭蹭,連這麽簡單的事都解決不好,所以才會感到生氣。
又或者,明明約定好的事,叫聲“老公”就能解決麻煩,自己卻老是叫不出口,也讓人感到生氣。
大概就是這些立場了,其他的向墨也不想再去分析。
反正無論是什麽原因惹得杜池不高興,向墨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不希望杜池對他生氣。
“你知不知道你在瞎扯的時候,就喜歡加個‘哦’字?”向墨將腳後跟踩在椅子邊緣,雙手環抱著雙腿,下巴搭在膝蓋上,偏頭看著杜池問。
“是嗎?”杜池挑了挑眉。
“嗯。”向墨說道,“所以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
“那你說我為什麽生氣?”
臭狗總算承認自己不高興,向墨索性也挑明道:“你在氣我沒有叫你老公。”
話說到這裡,向墨也不禁開始反思,都知道是假的,為什麽他會叫不出口?
之前敷衍學生的時候,倒是能毫無心理負擔地張嘴就來。那麽現在……
心裡好像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變成了不易察覺的心理負擔,讓他沒法再輕輕松松地說出口。
意識到這一點時,向墨略微有些出神。
理智本應該在此時發出警告,讓他遠離這些捉摸不清的東西,但代表欲望的本我卻並不想受自我的控制,抗拒在心裡拉起警戒線。
這好像更加危險。
理不清的思緒驟然被打斷,只聽杜池淡淡問道:“那我可以生氣嗎?”
不帶情緒的一句話,仿佛只是在問今天由誰做飯。
但向墨聽懂了杜池話裡更深層的意思,他是在問向墨,你認不認同,我應該生氣。
單方面的生氣確實沒什麽立場,但若是向墨也認同杜池應該生氣,那這件事就不再是自作多情的單方面行為,而是特別的人才能做的特別的事。
比如若是向墨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那麽羅洋或是周阿姨就沒有立場生氣,因為大家非親非故,誰也管不著誰。
反過來說,若是有人有立場氣向墨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那只能是對向墨來說特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