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說跟男朋友還要趕著去吃晚飯,因此沒有跟杜池和向墨聊太久,很快便跟兩人分別。
向墨已經完全無心欣賞畫展,不是牆上的作品沒有吸引力,而是他發現他真的一點也不了解杜池。
複雜的情緒抽絲剝繭,佔大頭的竟然是生氣。
杜池為什麽不告訴他得獎的事?為什麽不告訴他,他曾經開畫展的地方,就是他家的美術館?
是因為兩人不熟?
生氣一點點聚集,當聚集到頂峰時,忽地就像漏氣的氣球般,變成了濃濃的無力。
他們確實不熟,他有什麽理由生氣?
“這是你家的美術館嗎?”向墨在一幅作品前站定,表情自然地問身旁的杜池。
畢竟知道了令人驚訝的事情,不做出任何反應,反而有些刻意。
“是。”杜池說道,“你沒問。”
“哦,好的。”向墨扭頭欣賞畫作,沒有再問其他問題。
他以為自己完美地隱藏好了情緒,殊不知,傻子都看得出來他在生氣。
“我去下洗手間。”向墨說道。
向墨離開後,杜池站在原地等候。他站的地方離二樓入口處不遠,從裡面參觀出來的葉星又碰到了他。
“向老師呢?”葉星看了看四周,好奇地問。
“在洗手間。”杜池說道。
“你今天有點不對勁啊。”葉星沒再管向墨,把注意力放到了杜池身上,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你不是最討厭穿西裝嗎?今天打扮這麽帥是幹嘛?”
杜池看了看腕表,漫不經心道:“釣貓。”
杜池:遊刃有余?進退自如?都是裝的。
第31章 新思路
為了配合此次畫展的主題,衛生間裡擺放著許多視覺錯覺的小物件。
平躺的螺帽在鏡子裡站了起來,黑色的棋子在鏡子裡成了白色,每個小物件都需要仔細觀察,才能看明白設計者的巧思。
當初向墨的人體素描在這裡展出時,美術館的各個角落也擺放著人體造型的小物件,可見這家美術館對待每一場展覽都很用心。
向墨大約知道美術館的主人是一位收藏家,經常出沒於海內外各種拍賣會,除此以外,他對向墨來說無比遙遠,向墨實在無法把他和自己身邊的杜池聯系起來。
從衛生間裡出來時,杜池還等在原地。
打在畫作上的燈光掃到了他的身上,米色的西裝變成了飽和度較高的暖黃色,使他整個人看起來多了幾分朦朧的紳士氣息。
不太對勁。向墨覺得。
他看杜池時好像會自帶濾鏡,不過是光影的變化,都能看出另一番氣質。
明明看其他人都不會這樣。
回到杜池身邊,向墨說了聲“走吧”,接著沿著參觀路線繼續欣賞畫作。
沒有太多和杜池交流的欲望,就那麽一幅接一幅地往前走。直到走到某處角落時,向墨突然停下了腳步。
倒不是掛在這裡的畫有多吸引人,而是向墨依稀回想起,在他的畫展上,這裡曾掛著一幅對他來說較為特殊的作品。
那是向墨想象中天使的裸體,曼妙的軀體背後有一對華麗的翅膀,象征著天使的高貴和雅潔,但在天使的胯下,卻生長著醜陋的生,殖器,代表著神聖的人同樣也有著低俗的欲望。
那時候的向墨足夠大膽,有著無窮的表達欲。他會願意去嘗試新鮮的事物,也會樂於去分享自己的想法。
但現在,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生活似乎已經完全沒有了激情。
從美術館出來,時間還很早,被烈日炙烤過的草坪升騰著水汽,使空氣變得更加濕熱。
杜池看了看時間,對向墨說道:“我訂了餐廳。”
“不用了。”向墨在停車場的入口處站定,“我回家吃。”
疏離的語氣給這場畫展打上了句號——這不是約會,兩人沒必要吃飯。
向墨以為他的拒絕是鄰裡之間應有的客氣,殊不知客氣和疏離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他若真能表現得客氣,倒可以說明他毫不在意,但他刻意的疏離反而證明了他還在賭氣。
“先上車。”杜池說道。
“不了。”向墨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我坐地鐵。”
“上車。”杜池拉住向墨的手腕,“我回家給你做。”
聽到這話,向墨堅定的步伐倏地停住,心裡牢固的防線仿佛受到了重重一擊。
就因為他想回家吃飯,杜池便要取消餐廳的預約,回家給他做飯。為什麽他都這麽冷漠了,杜池還要這麽遷就他?
他已經很努力地在逃,可身後就像有張舒適的大網,讓他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開,無力感全都轉變成了濃濃的委屈,為什麽這隻臭狗什麽都不告訴他?
“走吧。”見向墨垂著腦袋沒動,杜池拉著他的手腕上了車。
下午五六點正是晚高峰時期,導航上紅了一大片。
又是一段長距離的擁堵,杜池踩下刹車,拉松領帶,掃了眼始終看著窗外的向墨,緩緩開口道:“方正獎是字體設計大獎。”
“哦。”向墨仍舊看著窗外。
“拿了獎就會有更多人知道我的字體。”
“恭喜。”漫不經心地吐出兩個字,態度要多敷衍有多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