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杜池毫不在意地趿拉著拖鞋踩了上去,“本來就是為你鋪的。”
言下之意,這玩意兒對於杜池來說,有沒有都無所謂,他只是單純不想讓噪音打擾到向墨而已。
單從這一點來看的話,杜池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好鄰居。
“那些都是你設計的字體嗎?”
視線從地毯上移開,自然而然地落到書桌上。挨著書桌的牆上貼滿了大號的手寫字,乍一看,似乎每個字都方方正正,沒有太大區別,但細看之下,字體的筆畫粗細和筆鋒處理都各有不同。
書桌上攤開著一本古籍,古籍旁邊有許多臨摹的半成品,光是一個“草”字,杜池就臨摹了不下十遍,從最初勾畫的線條斷斷續續,找不準拐彎的節點,到後面能一筆成形,完美複刻古人的寫法。
“這不像寫字。”向墨站在書桌旁邊,低頭看著杜池的手稿,“更像畫畫。”
放大的字體不可能一筆到位,需要先用細筆勾出外形,再用粗筆將內裡填滿。
“確實很像。”杜池來到向墨身旁,拿起一張只有線稿的臨摹品,“第一步都是先勾線。”
“還是有點不同。”向墨看著桌子上數張相似的臨摹品,“畫畫會反覆修改線稿,但你會重新臨摹一張。”
“對。”杜池放下手中的紙張,“我需要掌握寫字的手感,不能去反覆塗改。”
之前向墨還以為杜池是像設計平面海報一樣去設計字體,直到看到杜池的書桌後,他才有了大致的概念。不過他仍有些好奇,下意識地看向身旁的杜池問:“那你臨摹之後——”
話說到一半,突然沒了下文。
剛才低頭時還不覺得,現在兩人視線驟然相對,向墨才發現他和杜池離得很近,兩人肩膀挨著肩膀,對視時甚至能看清對方的睫毛。
不知為何,嘴唇的觸感毫無預兆地浮現在腦海,勾起了那晚在樓道中的記憶。
思想莫名出現危險的傾向,向墨連忙收回目光,繼續問道:“——怎麽去設計呢?”
一句話硬生生說成兩句,杜池顯然覺察到了向墨的不自在。他改為後倚在書桌上的姿勢,盡管兩人仍然離得很近,但向墨面朝著牆,杜池面朝著房間,不會再出現對視令人尷尬的狀況。
“臨摹幾百個字之後,我就能夠做到拆分它們的筆畫,調整成我想要的風格和狀態。後面的步驟是掃描到電腦上完成,就和你那天在八斤餐廳看到的差不多。”
“是掃描這種完成稿嗎?”向墨指著一堆流暢的手稿問,“為什麽有些上色,有些沒有上色?”
“沒有上色的會直接用電腦上色。”杜池說道,“至於用手上色的那些,是因為上色的過程很解壓。”
“解壓?”向墨抬起頭來看向杜池,這樣的視角果然比剛才自在了不少。
“你可以試試。”杜池側過身來,拿起一支黑色粗頭上色筆遞給向墨,“把線裡面的部分塗黑就好。”
這倒挺有意思。
向墨接過杜池手中的筆,隨便挑了一張線稿,在字體裡來回畫了兩下。
誰知杜池卻道:“不是你這樣。要從左到右,從上到下。”
想著和素描中的排線差不多,向墨便用拿畫筆的姿勢,開始在字體裡上下斜塗。
也不知是不是看不慣這麽隨意的塗法,這次杜池直接握住向墨的手,讓他好好拿筆,接著沿著線稿的邊緣,帶著他的手一點一點地從上往下塗:“這不是畫素描,要貼著邊緣塗。”
看著字體逐漸被塗滿,的確很有解壓的感覺。
但向墨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這上面。
為了穩定右手手腕,杜池轉過身來,左手撐在向墨腰側的書桌上,把向墨整個人圈進了他身前的空間裡。
莫名的壓迫感驟然籠罩住向墨,他下意識地側過下巴,看了看自己腰側的手,而與此同時,杜池帶他塗畫的手忽地停頓了下來。
看樣子杜池也注意到了姿勢不太對勁。
線稿只剩下最後一捺還沒有塗好,正常情況下,杜池應該松開向墨,讓他自己塗才對。
至少在向墨的認知中,他也這樣認為。
然而事實卻是,杜池從書桌上收回了他的左手,然後……搭在了向墨的腰上。
本就神經緊繃的向墨頓時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連忙轉過身來用手撐住杜池的胸膛:“你幹什麽?”
防禦性的姿勢反倒方便了杜池,他順勢將雙手撐在向墨身側,微微傾身向前,道:“教你解壓啊。”
如果忽略他眼裡的笑意,和他頗有進攻性的姿勢,恐怕還真以為他是在做什麽樂於助人的好事。
向墨不得不身子後仰,略帶警告意味地叫道:“杜池。”
話雖如此,向墨的視線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了杜池的嘴唇。
想要遺忘的觸感莫名變得越來越清晰,向墨的耳邊甚至回響起了杜池吻他時的氣息。
近在咫尺的臉龐突然開始放大,向墨慌亂地對上杜池的雙眼,從中讀取到了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訊息。
杜池想要睡他。
不是沒預想過進屋後會發生失控的事,但腦海中的思緒還是轟然爆炸。向墨甚至來不及思考能不能和鄰居做床伴,杜池的嘴唇就已經到了他的唇邊。
不像上次那樣蠻橫無理,這次杜池主動停下了動作,顯然是要給向墨思考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