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繁其實不是存心要留這麽長。他上一次去剪頭髮,只是跟Tony老師說了一句“打薄一點”,最後戴著帽子上了兩星期的課,任莊訪琴和胡龐怎麽罵都勸不動。
如果去貴一點的理發店,可能不會這麽狼狽?
喻繁漫不經心地想著,就見陳景深玩遊戲的手突然停了下來,轉頭朝他看過來。
他一愣,下意識抬頭說:“你幹嘛?要被吃……”
陳景深抬起手,他前額的頭髮忽然被往後撩開,喻繁心尖很重地跳了一下,倏地沒了聲音。
喻繁整張臉很難得地暴露在空氣中,白白淨淨,表情有些呆怔。
喻繁頭髮很黑,密密軟軟,很好摸。
陳景深的手指深陷在他頭髮裡,沒有要挪開的意思。
喻繁稍稍回神,心想又來了是吧,又特麽碰我頭是吧,我今天不揍你是不是下次還敢……喻繁抬眼想罵,對上陳景深的眼睛後又忽然熄了火。
陳景深眼皮單薄,眼角微挑,微垂的眸光帶著平時少見的打量和審視,像是在想象他剪了頭髮後的樣子。
幾秒後,他目光蜿蜒下挪,在喻繁右臉頰兩顆痣上一掃而過,然後是鼻梁,鼻尖,再往下——
燥熱沉悶的風在他們之間拂過去。
喻繁很討厭被打量。但此刻,他僵硬的一動不動,心臟沒來由地跳得很快,連呼吸都變得沉緩了很多。
陳景深抬眸,掃了一眼男生微粉的耳朵。
平時張牙舞爪、凶神惡煞的人,輕輕一扯就會變乖。
“別剪吧。”
手指帶著難以察覺的控制欲,在喻繁的頭髮裡抓了一下,再揉開。陳景深淡淡地說,“我喜歡這樣。”
第42章
一瞬間,喻繁渾身都麻了一下。
他能感覺到陳景深在他頭髮裡拉扯,摩挲。瘦長的手指溫溫熱熱,把比夏意還要燥熱的東西一點點揉進他的腦子裡。
喻繁盯著他烏沉的眼睛,使勁繃著臉,過了好幾秒才硬邦邦地擠出聲音:“誰……管你喜歡什麽?我就要剪。”
陳景深掃了一眼他那比學校花壇種的月季還紅的陰沉臉,挑了挑眉沒說話。
喻繁覺得不夠:“今天回去就剪。”
陳景深抿了一下唇。
“我全推光……”喻繁話音剛落,一股熟悉的預感冒上來。他皺起眉,沒有感情一字一頓地問,“陳景深,你他媽是不是又要笑了。”
“沒。”陳景深抽開手,飛快地重新低下頭去看手機,低得喻繁只看得見他一半的側臉。
頭髮驀地被松開,沉悶的空氣鑽進去都顯得涼。
這種莫名的空虛感隻持續了一秒,喻繁就飛快反應過來,突然半站起身,湊過去上手去勾陳景深的脖子,手掌心去掰他的臉。
陳景深躲了一下,喻繁一開始沒掰回來。但後面陳景深的勁忽然就松了,任由他把自己的臉轉過去。
還說沒笑?
“前幾次隔著手機沒對你動手,你就覺得我不會揍你是吧?”喻繁單手從下邊捏著他的臉,惡狠狠質問,“笑什麽??”
陳景深嘴角被他扯下來,表情難得的鮮活:“想了一下你光頭的樣子。”
“嗯,”喻繁圈著他脖子的手又用力了一點,“那等我剃了,你就在旁邊使勁給我笑,不放學不準……”
“還有,”陳景深撩起眼皮看他,眼睛笑著說,“喻繁,你脖子好紅。”
“……”
陳景深被拽過來,他們臉挨得太近,陳景深說話時的吐息很輕地在喻繁下巴掃過去。
“我生氣的時候都這樣。”半晌,喻繁脖子耳朵臉蛋都熱烘烘的,面無表情地說,“我揍人時更紅,你想不想看?”
陳景深沉默地眨了一下眼睛,有一點心動的樣子,幾秒後才動了動嘴唇——
喻繁咬牙切齒地命令:“說不想。”
陳景深:“不想。”
喻繁把人松開,渾身燥熱地又坐回去,猛吸了一口綠豆冰沙。
算了,愛笑笑吧,老子不看還不行?
陳景深把遊戲關了,瞥了一眼他的衣領:“怎麽把衣服扣上了。”
喻繁這才想起來,怪不得這麽熱……
他單手熟練地解開,說:“之前冷。”
手機響了幾聲,喻繁拿起來看了眼,是章嫻靜發來的,說他們這兩桌今天是值日生,讓他回去打掃教室。
“家長會結束了,人走完了。”喻繁收起手機,拎起用來裝煙灰的礦泉水瓶,碰了碰旁邊的人,“回教室。”
他們回得晚,章嫻靜和柯婷已經洗完黑板和窗戶回家了,只剩地板的清潔沒做。
喻繁拿起掃把扔給陳景深:“你掃,我去洗拖把。”
他們動作很快,最後只剩下教室後面的走廊沒弄。
兩人一人拎著掃把,一人拎著拖把,懶洋洋地朝走廊外挪。喻繁前腳剛邁出一步,就聽見旁邊有一陣很低的輕語聲——
“我沒想到她會翻我日記……嗚……如果我媽非讓我跟你分開,怎麽辦?”女生嗚咽地問。
“沒事,就算你媽,你爸,老師……全世界都阻攔我和你在一起,只要我們互相喜歡,就一定不會被人分開……你別哭了啊。”
喻繁揚了一下眉,覺得這男的聲音有點耳熟。
他一轉頭,看到了朱旭那屬於體育生的健壯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