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昭可記得很是清楚明了,當時宋玉章同沈成鐸為了小玉仙起衝突時,沈成鐸那嘴裡冒出來的就沒一句乾淨話。
那樣的人……那樣的人……
宋明昭氣得頭臉發昏,恨不能衝到銀行去質問宋玉章是不是發了什麽癔症!
宋明昭倒沒有衝進銀行,直接去盤問了家裡的司機。
宋明昭聽司機說宋玉章幾乎是隔日就要同沈成鐸聚一次時,眼前頓時便有些發黑。
所以,在他忙碌籌謀時,深夜靜等時,宋玉章都在同沈成鐸鬼混?!
宋明昭真的生氣了。
他氣得狠了,額頭一陣陣地發緊,轉身手扶著家裡的柱子站穩了,目光定定地看向地面,心道:“王八蛋,帶壞小玉,你等著,我非得給你個教訓不可!”
宋玉章帶聶伯年騎了兩回馬,第三回 再去時,聶家的家仆來車旁躬身道:“五爺,小少爺今天英文課還未上完,您要麽回去,要麽就進去等一會兒吧。”
英文課……宋玉章暗暗地有些哭笑不得,掌心在膝蓋上摩挲了一下,這麽個邀請在他的意料之外,去與不去好似都可,宋玉章低垂下臉,沉吟片刻後道:“那麽,就打擾了。”
聶家從外形上看是個大莊園的模樣,圍牆太高,外頭還栽種了許多高大樹木,便更叫人霧裡看花地分辨不出,進去以後,宋玉章才覺裡頭視野開闊鮮亮無比,頭頂的陽光如射燈一般輝煌照耀,將裡頭典雅古樸的建築照出了十二分的光彩,宋玉章身處其中,目不斜視,並未亂瞧。
午後忽而下起了一場秋雨,細細密密的不停,一直下到了傍晚。
司機拉開了車門,熏暗的路燈下拉長了下車人的影子,考究的西服勾勒出寬闊銳利的肩膀架子,單片眼鏡穩穩當當地落在輪廓深刻的面頰上,外面下起了小雨,水晶鏡片上沾了雨霧,模模糊糊。
家仆撐著傘迎了上來,“大爺,您今日回來得挺早。”
聶雪屏取了單片鏡放在胸前的口袋中,“今天下雨,伯年沒去騎馬吧?”
“沒有,宋家五爺在裡頭陪小少爺畫畫呢。”
聶雪屏腳步一頓,“他還沒走?”
家仆略一愣神,道:“是,五爺還沒走呢。”
聶雪屏回了臥室,先換上了一身家中慣穿的柔軟常服,整理完之後便向聶伯年的居所過去。
秋雨微涼,廊簷下滴滴答答地墜著水珠,聶雪屏行至窗前,透過窗戶一看,便見裡頭空蕩蕩的沒什麽人,他眉頭微皺地進入屋內,往裡走了幾步後終於聽到了動靜。
“……畫花是雨,畫葉是雨,畫水亦是雨。”
青年聲音溫柔和善,語調之中別有一番柔情動聽,聶雪屏不由停住了腳步。
“玉章哥哥說的對,這樣,雨就很好畫了。”
“伯年真聰明。”
聶雪屏從遮擋的台架後微探出臉,便見宋玉章背影英挺,聶伯年斜歪著頭靠在宋玉章的肩膀上,窗戶開了一點縫隙,外頭雨露青草的香氣便幽幽地透傳進來。
聶雪屏悄無聲息地又走了出去,未曾驚動看雨的二人,他回到書房,正要坐下處理事務,人頓了頓,又起身走向後窗。
他的書房在家中幾乎是禁地,他不在時,不許仆人們進入,前後門窗皆是緊閉著,伸手推開後窗,秋雨所帶來的清香絲絲縷縷傳入鼻尖,因風向之故而沒有涼意,令人很是心曠神怡。
聶雪屏目光微眺向遠處,神色之中若有所思。
不知過了多久,家仆來報,說是宋家五爺要走了。
聶雪屏沉默片刻,道:“叫管家替我送送吧。”
宋玉章在聶家消磨了一下午的時光,然而並不難熬,還旁聽了一點兒兒童英語課程,在發音上頗得到了一些心得,分離時,聶伯年戀戀不舍地說要送他出門,宋玉章撫摸了他的頭頂,附送一記親在臉蛋上的香吻,“外頭下雨風涼,你身體弱,當心又傷風,我有空還會來找你玩的。”
宋玉章在聶家管家的指引下出了聶家,管家還附送了個禮盒,禮盒大約兩尺左右,細長條。
“這是什麽意思?”
“我家大爺正在忙,不便相送,命我將此物贈予您,多謝您陪伴小少爺多時。”
“我同伯年玩只因我自己閑來無事,聶先生太客氣了。”
“哪的話,五爺您還是收下吧,這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宋玉章知道推辭不過,便大方收下,上車之後,他撫摸了禮盒上的絲錦繡緞,對司機道:“去維也納吧。”
宋玉章挾禮而來,沈成鐸半點不講禮儀地就要拿過去看,宋玉章雖將禮盒舍了給他,但口中道:“沈兄手腳輕便些,別弄壞了。”
沈成鐸知道他從聶家歸來,心裡正計較著,當下也放輕了手腳,細拆了盒子,打開一看,卻是一幅卷得齊整嚴密的畫卷,看外觀很有些年頭,他是粗人,便真有點不敢碰的意思了,還是宋玉章毫無顧忌地從裡頭將畫卷拿出了展開。
卷軸滾滾而下,一幅秋雨竹林圖便躍然紙上,宋玉章瞧了一眼落款,心中頓時冒出了個數字——這畫很名貴,非同一般的名貴。
沈成鐸是個粗人,也不懂畫,但他也懂看落款,心中同宋玉章的想法幾乎是一致的——好值錢的東西!
宋玉章兩手分拿著畫卷,邊看畫邊想這聶家人的行事作風還真是如出一轍,都是一擲千金毫不手軟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