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之後,孟庭靜一口飯也沒吃下去,臉色沉得要滴水,空著肚子去了碼頭,在碼頭無有不罵,連停在岸邊的水鳥都被他罵跑了。
痛痛快快地將憋著的怒火發泄完後,孟庭靜坐在辦公室裡吃糖燒餅,碼頭邊上的老師傅手藝好,燒餅邊烤的薄脆,糖漿和著熟芝麻,一咬就是一口酥。
實際一點來說,他蠻可以不必這麽惱火。
宋家那四兄弟誰看出來這不是真弟弟了嗎?
所以根本也不能怪他,是那混蛋太會裝了,他若不說,說不準這事是誰也看不出來了。
孟庭靜慢悠悠地吃著燒餅,心想他要真不說又怎麽樣呢,那“宋玉章”也蹦躂不了幾天,宋家幾個兄弟會擠兌死人,到底也不是他的兄弟,吃的也不是他孟家的飯。
可萬一這混蛋一露馬腳,他勢必也得跟著丟人了,宋家血脈混淆是小,他孟二爺辦這糊塗事是大。
要麽找個由頭把人帶到郊外處理了得了,現在外頭這麽亂,冷槍要人命的事時常就有,反正宋家巴不得沒這個人,不會有人管的。
這事得安排好,也不能太草率,這回可不能再出什麽岔子了,孟庭靜拿手帕擦了擦滿嘴的糖渣子,在滿腦子暴戾的想象中達到了心靈上的祥和,露出了甜美如糖餅般的笑容。
雖然想好要悄悄弄死了宋玉章,孟庭靜依舊是準時準點地去宋家接人,一點也沒遲到,他沒下車,叫司機進去叫人,司機噌噌噌地跑進去,過一會兒又噌噌噌地跑出來,“少東家,晚蘭說宋五爺不在,一大早就出去了。”
孟庭靜冰著一張臉,奇異地未曾感覺到憤怒,平靜道:“那就回碼頭吧。”
回去的路上,孟庭靜的心靈類似於麻木,心裡頭一會兒炸雷,一會兒鈍刀子割,屬於是氣到了極點之後已沒了生氣的余力。
叫他死。
且一定要叫他死得難受。
孟庭靜目光定定地凝在空中,想的幾乎都快魔怔了。
“喲——”
前頭司機忽然叫了起來,“少東家,您瞧那是不是宋五爺?!”
孟庭靜像入夜的貓頭鷹一般,飛快而警覺地照著司機示意的方向看過去。
臨近中午的碼頭比早晨還要熱鬧得多,有船靠岸,有船離港,碼頭上工人卸貨,打著赤膊一箱一箱地扛貨,曬得古銅色的貨工中間站了個高挑修長的身影,他正在同人說話,還接了其中一個工人的貨抗在肩頭顛了顛,隨後笑了。
“我不比你們,不過力氣還是有一些。”
宋玉章笑著將肩膀上的木箱跟著工人卸到了一邊,他拍了拍手手上的灰塵,回頭望向立在車旁的孟庭靜,對著人揮了揮手。
孟庭靜臉色陰沉沉的沒有理會,轉頭往辦公室走。
宋玉章背著手跟了過去。
碼頭上的人幾乎都在看他們。
少東家是不稀奇的,暴怒的少東家也是不稀奇的,可暴怒的少東家身後跟著位笑容溫和的漂亮男人,還真挺稀奇的。
宋玉章悠哉悠哉地跟在孟庭靜身後,看孟庭靜身段很風流,於是微微笑了,覺著對方仿若一株帶刺的玫瑰,脾氣是真的壞,人也是真標致。
對於這一類人,他有興趣逗一逗,但是沒興趣真下口,怕扎了嘴。
孟庭靜的辦公室位置高,幾階樓梯上去,類似於海邊的一個瞭望台,一進去就是一扇大窗戶,海上的景色便清晰而明媚地盡收眼底了。
“關門。”
宋玉章手摸上門正欲關,又停住了動作,回頭對孟庭靜笑道:“關了,你不會又來掐我的脖子吧?”
孟庭靜的目光在他的脖子上蜻蜓點水地停留了一瞬,上頭沒有什麽痕跡。
“為什麽不在宋家等我?”
“早上陪著大哥去了銀行一趟,不知不覺就忘了時間,趕回家已經來不及了,我打電話去孟家,想同你說一聲,傭人說你人在碼頭,碼頭離銀行近些,我就趕緊趕到這兒,想把你截住,可惜還是遲了,就這麽錯過了,”宋玉章關上門,說話慢條斯理,語氣與態度都很溫和,“是我不好,我向你賠罪。”
從昨夜起,孟庭靜就像一隻氣球一般不斷地被無窮無盡的怒氣所充盈著,怎麽都不得解脫,在碼頭上狂吠了一通後也是隻暫時壓住了,去宋家沒接到宋玉章,壓製住的怒氣便成倍成倍地膨脹,而現在,孟庭靜覺著自己好像真是有點泄氣了,不講道理,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了一絲舒服。
宋玉章向他走近了一點兒,孟庭靜聞到他身上乾淨的味道,是褪了他舊衣裳的味道。
“庭靜,”宋玉章去掉了那個“兄”字,低聲道,“別生我的氣了。”
孟庭靜一言不發地立著,良久,才從喉嚨裡含糊地“呵”了一聲。
第15章
俗話說解鈴還需系鈴人,宋玉章雖不大確定孟庭靜具體是為何事對他大發雷霆,但既然氣是衝著他來的,必須也還是由得他去解,索性故意爽約,令孟庭靜氣到氣無可氣時再賠罪,這時必然觸底反彈事半功倍。
見孟庭靜臉色好看了一點兒,宋玉章沒有得寸進尺,反而愈加溫柔小心,“一來一去的耽誤了功夫,都快到午飯的時候了,你想吃什麽,我陪你。”
孟庭靜語氣生硬道:“不必,說兩句話就走。”
“好,”宋玉章展臂指向沙發,“坐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