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冕微微一愣,嘴唇已經被宋玉章濕潤地含了一下。
“滾——”
傅冕像是受了極大的侮辱一般將宋玉章從他身上撕開掀翻到了一邊。
宋玉章按住自己發疼的胸腔,後靠在牆上,微微喘著氣,“阿冕,你不覺得他和從前的你很像嗎?”
傅冕正在用手背抹自己的嘴,聞言,手掌一頓,目光很銳利地掃視了過來。
宋玉章同他四目相對,誰也看不清誰目光中的含義,宋玉章忽然垂下眼又咳嗽了起來,他咳得面色泛紅,幾乎是要背過氣去,傅冕冷眼旁觀了一會兒,下了床轉身就走。
待艙門關上,宋玉章才漸漸止了咳嗽。
他咳嗽的多了,咳嗽也成了他的新本事,信手拈來以假亂真。
宋玉章背靠在艙壁上,閉著眼睛,終於有了清淨又舒適的時候去仔細思考。
沒有別的選擇了,他必須再騙一回。
宋玉章輕咳了一聲。
阿冕,別怪我。
南邊的貨船,孟庭靜又截停了兩艘,在返回船上時,人終於倒了下去,小兵們歡欣鼓舞,趕緊讓原先的船長把船往回開。
孟庭靜昏了兩個鍾頭後醒了,得知船在返航也沒有發火。
在最佳的時間裡沒有找到宋玉章,再這麽漫無目的憑所謂的直覺亂轉,已經失去了意義。
該冷靜下來了。
孟庭靜在水上吹來的風中從焦躁逐漸變得平靜,只是彎曲的左手手指無意識地仍然是在抽搐。
回到關圖,二十三師去小路巡查的人說是有線索,有幾條平時人跡罕至的小路都有車隊經過的痕跡。
孟庭靜一聽,頓時又有些心亂如麻。
帶走宋玉章的人能預先準備一具同宋玉章那麽想象的屍體,就絕對不是一般人,並且是謀劃已久的綁架。
誰知道這些痕跡是不是那個人故布疑陣?可萬一是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那人真從小路帶著宋玉章跑了,他若是錯過了又該怎麽辦?一旦錯過,茫茫大地,他要去哪裡找一個已經“死”了的宋玉章?
孟庭靜不知道的是,他出去找人這段時間,二十三師的人已又接連向海洲發了幾封電報通報宋玉章的死訊。
這事是參謀長乾的,師長獨吞了金條,參謀長眼熱,恨人有恨己無,想趕緊把孟庭靜這個瘟神給送走。
海洲那收到消息,立即便爆炸般地傳開了。
孟庭靜走得匆忙,隻交代了讓孟素珊管事,孟素珊也不知道孟庭靜怎麽突然離開了,她隱隱覺著興許是宋玉章出了點事,但沒想到等來的會是宋玉章的死訊!
孟素珊險些當場暈了過去,隨即她便一連給關圖發了數封電報,全是發給孟庭靜的,意思只有一個:人死不能複生,趕緊帶著宋玉章回來,不要犯傻。
孟庭靜接了孟素珊的電報更是五內俱焚,又不能真的去對二十三師的長官發怒。
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話還是他囑托宋玉章的。
孟庭靜合上了電報,心頭說不出的痛楚,他好似陷入了深海一般,前方數不清的迷霧,大浪滔滔,腳一陷便要沉入海底,想要上岸,卻又不知道岸在何方。
宋玉章重又被扔回了倉庫。
倉庫內亂得不成樣子,雜草鋪滿地,草垛也都摔得東倒西歪,宋玉章摸了一根乾草在面前看了一會兒後,將乾草放進嘴裡嚼了起來,若有似無地笑了笑,他想這地方這麽亂,一定是孟庭靜抄檢的緣故。
等到倉庫裡頭陷入昏暗時,傅冕來了,他一個人來的,帶來了粥和藥,他沒和宋玉章說一個字,只是把東西放下。
粥是白粥,宋玉章一向胃口好飯量大,這麽幾天沒怎麽正經吃過,將一碗白粥喝得香甜無比。
傅冕盤著手靠在倉庫的一側,整個人幾乎都隱沒在黑暗中。
宋玉章吃完了粥,又將藥也吃了。
消炎藥和退燒藥比金子還貴,也有助於他身體的恢復,沒道理不吃。
吃完之後,他呆坐了一會兒,轉過身又埋入了草垛。
倉庫內悶熱又狹小,氣味浮遊在空中,無孔不入地侵蝕著人的感官,傅冕放下手走了過去,蹲下之後提起了宋玉章的傷腿。
宋玉章側躺著,像是睡著了一般無動於衷。
傅冕解開了他腿上的紗布。
紗布解開的過程很疼,宋玉章的腳繃緊了,傅冕的手掌從他的腳指頭上摸過,捏了下他的大腳指頭,宋玉章腳微一顫,向後躲了躲。
藥粉灑在腿上,火辣又清涼,宋玉章小腿在傅冕的掌心裡微微顫抖,知道這是好藥。
“你同他是怎麽認識的?”
傅冕的聲音平靜而溫和。
宋玉章雙手墊在臉下,目光隨意地看著黑夜中的一點,“我在海上遭遇了風暴,他救了我,將我錯認成了宋家五少,就那麽陰差陽錯地就認識了。”
新的紗布貼在了傷口上,傅冕便纏邊道:“然後呢?”
“我從昏迷中醒來,第一眼見的就是他,他的樣子跟你差不多,都是白白淨淨的模樣,我心裡就很喜歡。”
宋玉章說得平鋪直敘,毫無感情,純粹的只是回憶往事一般。
傅冕給他包扎的動作也是很穩,聲音同樣是冷淡平靜,“繼續說。”
“說什麽?”
傅冕給他包扎好了腿,忽然人也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