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靜道:“我已經吩咐廚房去做了。”
“好,”孟素珊拉了宋玉章的手,笑盈盈地面向孟庭靜,“玉章愛吃螃蟹,叫廚房做點螃蟹來吃。”
“有螃蟹。”
孟素珊回頭又看向宋玉章,目光柔和而欣慰,“玉章如今真精神,真好看。”
宋玉章在她慈愛的目光下感到很舒服,微笑道:“大嫂也好看。”
孟素珊也還帶著孝,鬢間一朵白花,她低頭莞爾一笑,父親的死亡在她心中留下了很深的痕跡,她低低道:“我老了。”
孟家廚子果然不負所望,宋玉章一路前來,心事也淡了,正是有胃口的時候,同孟家姐弟在一塊兒用餐,吃的很香,“大哥呢?”
“晉成他這兩日忙,好像是買了一些美國的債券股票之類,我也不懂。”孟素珊道。
宋玉章有些怔忪,“是麽?”
孟素珊笑了笑,“呆在家裡也是無聊,有些事做也好。”
“那是自然。”
孟庭靜將桌上的一道菜往兩人那推了推,“吃飯就吃飯,哪那麽多話可聊的。”
孟素珊抿唇一笑,對宋玉章嗔怪道:“你看看他,張嘴就要教訓人,這樣的脾氣,我看他以後怎麽討老婆。”
孟庭靜聞言看向了宋玉章,宋玉章也正看著他,淡淡一笑,“以庭靜的人品相貌,討十個八個老婆都沒問題。”
此言一出,孟素珊立即悄然看向了孟庭靜,孟庭靜此生最討厭三妻四妾的行為,孟素珊怕他翻臉,悄悄用高跟鞋碰了下孟庭靜的腳,孟庭靜沒反應,垂下臉夾了一筷子萵筍,漠然道:“這是宋兄你的志向吧?”
“別胡說,玉章還小呢,”孟素珊趕緊撲滅了可能燃起的火苗,“庭靜說的對,先吃飯吧,吃完再聊。”
宋玉章在孟家蹭了頓好飯,孟素珊吃完飯犯困,晚蘭來扶她進去睡午覺,進來時視線在宋玉章和孟庭靜身上掠過,有些異樣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宋玉章目送了主仆二人離開,孟庭靜在他身後幽幽道:“你放心,晚蘭的嘴很嚴,不會搬弄是非。”
宋玉章笑了笑,“我知道,她是個好姑娘。”
孟庭靜道:“席上,你似乎有些異樣。”
宋玉章知道孟庭靜這個人是異乎尋常的敏銳,乾脆不承認也不否認,手向後虛虛一拱,“多謝招待,我先走了。”
方要邁步,一聲“站住”在耳邊響起,宋玉章回頭淡笑,“怎麽,還要我給你磕個頭再走?”
孟庭靜手背在身後,面色冷然,“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同聶雪屏比,到底差在哪兒?”
宋玉章低頭沉吟了一下,心中輕歎了口氣,“庭靜,你與其問我,不如先問問你自己,你對我到底又是個什麽念頭?”
“如果你只是想讓我做你的玩物,庭靜,我問你,我也挺喜歡你的,現在你的模樣我仍然喜歡,你願意做我的玩物麽?”
孟庭靜沉默著,沉默了三五分鍾之久,目光很複雜地看向宋玉章,“你從前說過喜歡我,就是喜歡我的模樣?”
“當然不是。”
宋玉章極快地否認了。
“你自有你的可愛之處,”宋玉章道,“只是那些可愛之處……”宋玉章扭了下臉,“都已消失了。”
孟庭靜走到了宋玉章的面前,宋玉章沒有後退閃躲。
“消失了?”孟庭靜輕聲道。
“是。”
宋玉章看到孟庭靜的神色有些認真,“你告訴我是什麽,我可以找回來。”
“物是人非,庭靜,我們的好時候已經過去了。”
孟庭靜目光又是反覆掙扎,最後仍是趨向於凶狠,“你說過去就過去了?人這一輩子還長著,宋玉章,你話別說的那麽滿。”他伸出手按住了宋玉章的後頸,低頭將額頭與宋玉章的額頭緊緊貼住了,“來日方長,咱們走著瞧吧。”
宋玉章如今算是情債滿身,債多反而不愁了,伸出手也按了下孟庭靜的後頸,“我拭目以待。”
宋玉章下午沒再去銀行,他回了宋宅,同湖邊的大白鳥一齊分享心事。
“其實聶飲冰對我也不算壞,被人騙了,總要生氣的,他拿了槍指著逼我脫褲子,就算前後相抵了吧,畢竟我還是跑了,你說是不是?”
大白鳥用尖喙梳毛,對他不予理睬。
宋玉章歎了口氣,繼續道:“他要愛我,也不我的錯,聶雪屏對我也不錯,沒有他,我不會度過那個難關,”宋玉章對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又輕歎了口氣,“將感情與利益全然分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很難。”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人不是機器,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會或多或少地參雜了感情的考量。
他又怎麽敢說聶雪屏願意出手相助百分之百是為了利益呢?哪怕其中百分之一是因為愛他,那麽他就是欠了聶雪屏的情。
欠債好還,欠情難贖。
他可以利用任何人,但不該利用愛自己的人。
宋玉章甚至又想起了傅冕。
宋玉章在成為了一個真正的體面人之後,後知後覺地發覺了自己的混蛋。
是繼續悶頭做個混蛋,還是浪子回頭,從今往後做一個好人?
宋玉章輕歎了口氣,仰面倒在了草地上。
大白鳥繼續梳毛,對一旁美男子的反省沒有任何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