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宋齊遠戴上帽子站起身,“我走了,好好照顧老四。”
宋玉章道:“三哥,我再問一遍……”
“別問了,沒人,不知道,”宋齊遠道,“你放心,我同廖天東交際的事全海洲都知道,我同你是分了家,老死不相往來,這也是全海洲都知道的事。”
“我是怕大哥二哥走漏了風聲……”
“這你也放心,二哥成天忙著上吊,沒工夫搭理人,大哥我把他趕到孟家去了。”
“孟家?”
“孟家老爺子看樣子是要不行了,大嫂一直走不開,反正大哥也無所事事的,我讓他去陪著大嫂,倒也清淨些。”
宋玉章慢慢點頭,“孟老爺要不行了?”
宋齊遠“嗯”了一聲,“到時候還是以大哥為主吧,你雖然繼承了銀行,但畢竟大哥他是孟家女婿,去見禮,大哥該衝在前頭。”
“這我無所謂,”宋玉章拋著棋子玩,笑道,“我不會同他搶著給人披麻戴孝的。”
宋齊遠邊搖頭邊道:“積點口德吧你。”他甩了下袖子,瀟灑地轉身離開,依稀倒有了從前風流倜儻的三少味道,興許還是這幾天在戲園子裡泡舒服了。
宋玉章手指捏著棋子,神色之中若有所思。
孟家老爺快死了。
那麽孟庭靜即便是再不孝,這段時間都一定會分去一些心思。
雖然自那天他離開後,孟庭靜一直按兵不動,但宋玉章知道孟庭靜只是蟄伏著等待合適的時機痛擊他,說不定順便也正在享受他垂死掙扎的無可奈何。
對孟庭靜這樣的人而言,一向是全都要。
宋玉章的掙扎、痛苦、屈辱、毀滅,他都會笑著照單全收。
時間緊迫,趁著孟老爺快死的時候,菩薩保佑讓他發筆大財吧!
宋玉章將手裡的棋子“嘩啦”一聲扔回棋簍裡,上樓去找宋明昭睡覺。
宋明昭還是老樣子,坐在被窩裡看書,他晚上看書看得多了,眼睛就有點吃不住,宋玉章過來時他正眨著眼睛用手背揉眼睛。
“四哥,別揉,會揉壞的。”
宋玉章坐到床邊抓住了宋明昭的手,“怎麽,眼睛疼?眼睛疼就別看了。”
宋玉章將被面上的書合上,放到一邊,“我去給你擰塊毛巾,你擦擦眼睛。”
他方要起身,腰又被宋明昭抱住了。
“沒事,我沒事了。”
宋明昭將臉貼在他的腹前,眼睛有些紅紅辣辣的疼,他低聲道:“小玉,我還是舍不得。”
“舍不得?”宋玉章揉了他頭頂,笑道,“舍不得那書麽?什麽書這麽好看,叫你如此念念不忘,都等不到明天了?”
宋玉章拿起書,書的封皮上面寫著Madame……後頭的詞語他不認識,可見是一本講述某位夫人的書籍,他道:“這夫人很迷人麽?叫你舍不得?”
宋明昭抱著他不動,喃喃道:“不,她很可憐,也很悲哀。”
“睡覺之前就不要看這樣叫人傷心的書了,看點高興的,”宋玉章撫摸宋明昭的頭頂,溫柔道,“看看報紙吧,今天報紙上倒有兩個不錯的笑話。”
宋玉章哄了宋明昭一會兒便進去洗了澡,洗完澡出來他打了個暢快的冷戰,鑽進了被窩。
被窩裡有著溫暖而乾淨的男子氣息,宋玉章躺下後,宋明昭也躺下了,宋明昭側過身擁抱了他,隨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宋玉章身上總有股特殊的味道,令宋明昭很喜歡也很迷戀。
宋明昭的擁抱令黑暗中的宋玉章勾了勾唇角,他亦擁抱了這火熱的軀體,低聲道:“四哥,睡吧,別難過了,書裡都是虛構的故事,都是假的。”
宋明昭“嗯”了一身,緊緊地抱了宋玉章。
翌日,宋玉章便去醫院探望聶伯年。
聶伯年每回住院都是鬱鬱寡歡,宋玉章來看他,他才高興起來,其實宋玉章也很奇怪,聶伯年為什麽不在家裡養病,聶家也不是請不起家庭醫生。
“爸爸怕我會突然死掉,”聶伯年手上正在打吊針,同時手裡拿了一本有著鮮豔插圖的書本,眨巴著眼睛道,“萬一從家裡到醫院的路上出了事,就救不回來了。”
宋玉章習慣了聶伯年的少年老成,聽罷便摸了摸他的頭頂,“有道理。”
聶伯年很高興聽到宋玉章的肯定,將宋玉章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確認宋玉章無論從哪裡都很美麗潔淨,心中愈發覺得二叔出去一趟回來後說話越來越奇怪了,玉章哥哥怎麽會不講衛生呢?他的襯衣領口都是雪白的。
“伯年,這麽看書小心眼睛疼,”宋玉章道,“不如我讀給你聽?”
“好啊,謝謝玉章哥哥。”
其實這書聶伯年已經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都已倒背如流了,他有個小小的怪癖,養病時愛看已經看過的舊書,因怕讀到不喜歡的書會令自己生氣,生氣影響身體的恢復,所以他喜歡看自己“篩選”下來的那些自己喜愛的書籍。
不過宋玉章的聲音很動聽,簡直是把舊書讀出了新滋味。
宋玉章讀著讀著也發現了書本上的翻閱痕跡,於是便道:“這書你讀過?”
聶伯年誠實道:“我讀過許多遍了。”然後他又補充道:“但我還是很喜歡。”
宋玉章笑了笑,在他柔嫩的臉上親了親,“伯年,你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