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哪裡,”沈成鐸笑道,“宋兄你也英明。”
正在兩人互相吹捧之時,前往錢老三住處的人也返回了,帶回了兩張未用出去的假票據,還有一個黃毛丫頭,是真正的黃毛,面黃肌瘦,人只剩下了一把骨頭,頭髮如枯草一般凌亂發黃,一雙眼睛倒是黑白發明,裡頭全是驚恐之色。
“喲,這,這誰啊?錢老三的女兒?”沈成鐸拍著大腿道。
“不是,錢老三拿那假票據換來的小丫頭,那狗娘養的想把這小丫頭賣到妓院之前先自己玩了,這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哪啃得動呢,就扔在那先當丫環使,過去的時候,這小丫頭在給錢老三刷鞋呢。”
“操他媽了個X的,個狗東西自己都活成什麽樣了還養丫環。”
沈成鐸笑罵了一句,他這裡也不缺丫環,小丫頭看上去也不是什麽好貨色,當下便讓手下把小丫頭給扔出去。
“等等。”
宋玉章抬了抬手,看向那瑟瑟發抖的小丫頭,“你是叫娟兒嗎?”
小丫頭眼睛一亮,抖著嗓子道:“是……”
宋玉章招手讓那牽著小丫頭的人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
“欸,好,是,我知道了,五爺您放心。”
沈成鐸在一旁邊抽雪茄邊衝宋玉章笑,怪腔怪調道:“五爺,你很憐香惜玉嘛。”
“一個小丫頭,哪裡稱得上香還是玉,”宋玉章抿了口茶,“送佛送到西,沈兄,謀財亦要積德方可長久,你說是麽?”
沈成鐸是最缺德不過的人,然而在宋玉章溫柔帶笑的眼中也不由生出了一點向好的意思,跟著點了點頭。
等宋玉章走後,沈成鐸才如夢初醒,積什麽德啊,他又不信那一套!
宋玉章回到宋宅,家裡傭人連忙上前,說三爺來了。
宋玉章邊解外套上的扣子邊道:“人在哪?”
“在後頭小花園裡,跟四爺在一塊兒說話呢。”
宋玉章脫了外套遞給傭人,衣服上全是沈成鐸那沾上的煙味,宋明昭聞了就要悄悄皺眉頭。
宋玉章轉到花園,便見宋家兩兄弟正在一棵未開的桂花樹下說話,桂花雖然未開,但已有了米粒般的花苞,隱隱便散發著香氣,兩兄弟倒是心平氣和,好好交談的模樣。
“……那就好。”
宋玉章過去只聽到宋齊遠說了這三個字,宋齊遠一看到他靠近便已提前住了嘴。
宋明昭看到宋玉章便先高興起來,“小玉,你回來啦!”
他有心想上去抱一抱或者親一親宋玉章,但當著宋齊遠的面,他不知怎麽就不好意思起來,仿佛他和宋玉章那親熱的兄弟關系是見不得人的,其實實際這裡頭完全沒有見不得人的部分,但他還是不敢,像偷偷撿了什麽好東西,雖然東西是好,但畢竟是撿來的,名不正言不順,最好還是不要給人瞧見。
“四哥,”宋玉章先同宋明昭打了招呼,才又看向了宋齊遠,“三哥,你來了。”
宋齊遠微一點頭。
從前宋玉章每每見到宋齊遠,宋齊遠臉上都帶著笑,自從宋振橋死後,宋齊遠臉上笑容就少了許多,總是帶著些許怨仇。
“快十五了,過來看看。”宋齊遠道。
“是後天吧?”宋玉章道,他扭頭看向宋明昭,“四哥,你去廚房說一聲,讓廚房裝一盒自己家裡做的月餅,讓三哥帶回去。”
“哦,好。”
宋明昭毫不遲疑地走了。
宋玉章目送他走遠,收回目光時便見宋齊遠正看著他,神色頗為複雜,“老四倒是很聽你的話。”
宋玉章笑了笑,挑眉道:“大哥二哥不好管吧?”
兩人心知肚明宋玉章的身份,宋玉章這稱呼中帶了輕松的調侃味道,宋齊遠連日裡都是愁眉苦臉,一張嘴除了訓人就是訓人,此時終於不受控制地想要開玩笑,“是不好管,我把他們送來,你替我管兩天吧!”
“還是算了,”宋玉章手背在身後慢悠悠地搖了搖頭,“傻子一個就夠,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我怕招架不住。”
宋齊遠忍不住笑了。
柳傳宗接連在兩人之間傳遞消息,宋齊遠冷眼旁觀著宋玉章似是真心想好好經營銀行,今日裡來同宋明昭一番交流,又得知宋玉章對宋明昭也很好,心中也不由對宋玉章改觀了許多。
管他是不是親兄弟,親兄弟也未必就是一條心,宋齊遠說服自己盡量拋開宋玉章冒認身份這件事去客觀地看待這個人,無論如何,宋玉章如今在做的事是他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憑這一點,他就該服這個人,他是假逍遙真逃避,也不算什麽了不起的人物,憑什麽又瞧不上宋玉章呢?
宋齊遠心平氣和,道:“銀行現下雖還撐得住,但這月底除了一筆廖局長的兩百萬到期之外,還有大批量的季度利息到期,加起來可不是個小數目。”
“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麽辦?”
“廖局長那一筆先緩緩吧。”
宋齊遠被他說得發笑,“你知道廖局長是什麽人嗎?你說讓他緩他就緩?你同他很熟?”
“我不認識他,”宋玉章道,“不過我聽說他很愛聽戲。”
宋齊遠道:“所以呢?你預備給他唱哪一出戲?”
“怎麽是我呢?咱們家裡最懂戲的不是三哥你嗎?”
“我?”宋齊遠略微睜大了眼睛,“你想讓我去說服廖局長?這不可能,”他斷然道,“不先說我不喜歡同那些人交際,再者說我以什麽理由要求他暫緩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