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醫生可靠嗎?”宋玉章輕聲道。
“可靠。”
宋玉章目光有些存疑地看向孟庭靜。
孟庭靜肅了臉,手指撓了下鬢角,“從前上學的時候,我同人起過一些小衝突,那人傷了肺部,我導師介紹的,醫術很高明。”
“小衝突?”
孟庭靜掩飾性的“嗯”了一聲。
宋玉章扭過臉看向窗外,他原以為他今晚是怎麽都笑不出來了,然而嘴角是不受控制地向上翹了翹,很快便又壓了下去,他也淡淡“嗯”了一聲。
宋玉章送孟庭靜回了孟宅,到了孟家家門口,宋玉章低聲道:“多謝你的關心。”
孟庭靜心中遲疑翻滾,仍是按捺不住,他壓低了聲音,道:“辦兵工廠,太危險了。”
“道理我不說了,我想你都明白,與虎謀皮,宋玉章,你告訴我,你到底圖什麽?”
宋玉章靜默良久,緩緩道:“活。”
“活?”
“是。”
“你不乾這個,就活不下去了麽?”
“能活,”宋玉章對他笑了笑,“活得不痛快。”
“不痛快?”孟庭靜嘴唇深抿,“你是覺著我讓你不痛快了?一定要騎在我頭上,才算痛快?”
“那倒也不是。”
“我沒盯著你,我就想……算了,說不清,”宋玉章對孟庭靜又是溫柔一笑,“還是老話,我不管你,你也別管我,伯年的事謝謝你,你如果有什麽要幫忙的就知會我一聲,別的,就不談了。”
孟庭靜看他油鹽不進的,心中很氣,隱而不發地下了車,待宋玉章揚長而去後,一腳把門口的小花盆給踹倒了。
花盆嘩啦啦灑了一地,孟庭靜面沉如水地進入了宅院,前後種種往事在他腦海中掠過,那些他同宋玉章爭高低輸贏的畫面尤其清晰,孟庭靜又是一腳踢上了花園裡的一棵杉樹,心中忿而又忿,冰冷冷地對自己道:“報應。”
聶伯年低燒不退,也顧不得等他退燒了,所有人都怕他病情會突然的有變化,宋玉章管廖天東要了兩張去美國的機票,廖天東禁不住道:“你最近身邊怎麽這麽多人要走?”
宋玉章被他問得幾乎默然,心想這人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宋齊遠先一步到了南城,南城寺廟裡有電話,他撥了電話回來,叫宋業康也說了兩句話,宋業康笑呵呵的,聲音很爽朗,佛法高深,果然是普渡了他。
聶青雲和聶伯年後他幾天抵達了美國,聶青雲在國外留過學,聯系醫院辦理住院這些都不在話下,孟庭靜提供的兩位專家,她也一一聯系上了。
電報發來,宋玉章心中一片寧靜,他放了電報,環顧了空蕩蕩的房間,驀然有了孤家寡人之感。
好,一個人便一個人吧,有別離就該有收獲,既然如此,他才更要大乾一場!
“轟隆”一聲巨響,又一條道被炸開了。
俞非魚滿身塵土地在河邊搖頭擺尾地輕刷後頸的灰塵,“呸呸”地吐了一嘴泥,身邊的人說話他也聽不清,耳朵裡轟隆隆亂響,似乎也是進了沙土,大力拍了幾下後,他轉過臉,道:“什麽?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俞工——”
那人扯著嗓子喊道:“炸藥——不夠用了——”
第147章
俞非魚性情大而化之,做事卻是講求精準,這次炸藥的量他提前計算過,也算上了可能折損的余量,不大可能會不夠用。
手掌從後頸摩挲而下,俞非魚直起身,“不夠?缺多少?”
“約莫一箱的量。”
“這麽多?”
俞非魚眉頭深皺,“我過去看看。”
收放炸藥的倉庫同其余的倉庫是分開的,怕出事故,離工棚很有一段距離,俞非魚進去察看了一番,立即便得出了結論——有人偷盜炸藥。
“哦,”俞非魚不動聲色道,“先前幾次的量用多了,我沒計算好。”
“那怎麽辦?要派人回海洲再去運兩箱過來麽?”
俞非魚搓了下手指上的汙漬,“沒那麽多時間等,去附近打聽打聽,有沒有匪幫軍隊之流,向他們買兩箱就是了。”
消息很快就打聽來了,這附近匪幫沒有,軍隊也沒有,但的確有能提供炸藥的,賣的價格倒也不貴,不過只收金條。
俞非魚對這條鐵路全權負責,金條他也帶了,時間耽誤不得,大手一揮便同意了。
炸藥晚上就到,俞非魚看了一下,發覺那些買過來的炸藥同他們帶過來的從裡到外都不一樣,不是同一源頭,他用了一些試了試威力,也很不俗。
很顯然,偷盜炸藥的不是這幫售賣的,俞非魚站在嫋嫋升起的白煙前,眉頭微微松開,心道:“有內鬼。”
對於抓奸細間諜一流,俞非魚本人沒什麽經驗,幾乎全憑直覺行事,他沒有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任何人,故意又將新買的炸藥放回原地,守株待兔地等著抓人,然而等到那兩箱炸藥用完,也沒再等到偷盜的人。
俞非魚很快便轉換了思路,將所有人都一一清點,這下終於是點出問題了,修建鐵路的工人中少了兩個。
這下不必查了,必是這兩人偷偷盜取了炸藥。
炸藥很昂貴,的確是值得一偷,只是附近一無匪幫,二無軍隊,他們偷取了炸藥能賣給誰呢?
俞非魚不解之余,又給宋玉章寫了封信,信寫完之後便和其余未寄出的信放在一塊兒,預備等到這一段路修完,他回到海洲之後再交給宋玉章一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