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暢卻沒往路西這邊看,淡淡應了句:“嗯。”
路西:“……”
這天是真聊不了。
路西在心裡跟黃斌道了個歉,心說爸我真盡力了,但是他不配合。
之後就沒再跟鄧暢廢話,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場。
——
對路西來說,冰場裡有種特別的氛圍,一進去就和在別的地方感覺都不一樣。
大概可以看做是比外面都要低些的溫度、製冷機全天24小時不間斷運轉的隱約轟鳴、再加上空氣中極隱約的橡膠味,所有這些元素混合在一起的氣息。
這並不能說是種特別好的氛圍,不熟悉的人一進來先會凍得打哆嗦,那種味道也說不上好聞。
但是對路西來說這種感覺混合著聽覺混合著嗅覺帶來的,是這十幾年裡幾乎融入骨血的熟悉感。
他只要呆在這裡,就像回巢的野獸,渾身的毛躁都收攏起來,取而代之是完全的舒適和愜意。
晚上場的訓練照舊是先有半小時的陸地熱身,也就是小狗熊掰棒子的舞蹈課。
這幾天花樣滑冰世錦賽正在進行,所以陳岐教練和國家隊一號位教練,包仲傑,帶著手下的選手出國比賽了。
現在國家隊剩下的就只有三號位教練,林應素,他們這些不參加世錦賽的選手暫時都由林教練帶著。
不同項目的選手訓練有個時間差,這個點訓練的都是男單,路西、鄧暢還有祝思白的「陳岐教練三人小分隊」進舞蹈教室時,林應素教練正和一個男選手說話,那男選手聽見進門的腳步聲,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路西很確定,對方衝他們翻了個不太明顯的白眼,才把臉又轉開了。
那是包仲傑教練手下唯一的男單選手,劉新宇。
——
包仲傑在各種意義上都是花樣滑冰項目的傳奇教練,他帶出過兩塊雙人滑冬奧獎牌,這次世錦賽四個項目裡,除了男單的崔笑在陳岐手下之外,參加雙人滑的兩對、參加冰舞的一對以及女單一姐都是包仲傑組的選手。
唯獨男單這塊兒,包仲傑的實力比較薄弱,手底下只有一個劉新宇。
劉新宇今年22歲,雖然按年齡說依然在巔峰期,但實力普通,技術也不太能再提升,他隻掌握了兩種四周跳,應該很難有再學第三種的能力,其他方面水平也一般。
在國內,劉新宇持續被崔笑壓一頭,更是基本沒有在國際賽場亮相,隻去過A級賽事中相對含金量最低的四大洲賽,排名也相當普通。
原本如果崔笑退役了,劉新宇還能挑挑大梁,但隨著路西和鄧暢兩個升入成年組,雖然這麽說有些殘酷,但劉新宇基本上不會再有機會能上大賽了。
——
所以對劉新宇這種反應,路西毫無波動。
因為即便是在鶴城,路西也遇到過不少這種情況。突如其來的孤立或者冷言冷語,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根本沒什麽影響。
一直是出頭鳥,自然一直遭人恨,路西早已自動能把這種表情解碼為「他覺得我很強」了。包括這次,他也完全可以無視劉新宇的反應。
不過——
看著作為三人小分隊裡的隊長,上前跟林應素說話,又被劉新宇瞪了一眼的鄧暢。
路西突然晃了個神。
在路西拿下世青賽冠軍之前,鄧暢才一直都是青年組裡最強的。
即使是拿下世青賽冠軍之後,以目前的實力來看,鄧暢會三種四周跳,如果忽略鄧暢比他多練一年這件事兒,路西還是可以勉為其難地承認,暫時鄧暢的技術難度比他高點兒。
而且鄧暢很小就在省隊了,又早一年來國家隊,他一直都在高手最多,競爭最激烈的地方,卻又幾乎一直是最強的。
而且他好像一直都是隊長、是示范、是「國青之星」。
那他遇到的敵意應該比路西還要多。
想也知道肯定是這樣。
怪不得一直板著個臉,看誰都不爽。
——
像舞蹈課這種訓練前熱身性質的活動,大家態度都比較隨意。
上小班時還不覺得,畢竟每個教練盯兩三個人,能盯得住,現在整個國家隊就剩下一個教練,場面頓時有些失控。
尤其是青年組那些小孩,十三四歲,正是話最多的時候,又是晚上訓練,小孩兒這種東西很奇怪,越晚越興奮。
現在的林應素就像養了一堆小雞崽子的老母雞,撲扇著翅膀聲嘶力竭地喊:“黃昆!張小和!別聊了!”
“陳嘉誠!韓遇!我沒說你倆是吧!”
“告訴大家一個秘密!不帶嘴也可以上花樣滑冰課!”
“你們能不能學學陳教練組!看看鄧暢路西還有小白哥哥!多安靜啊!”
因為沒話說而選擇不說話的路西和鄧暢,以及因為不好意思跟偶像講話所以一直紅著臉悶聲做動作的祝思白:“……”
最後林應素放棄了讓大家保持安靜,直接把背景音樂打開。這樣別管別人說不說話,至少他們能開始跳舞了。
同一套音樂,不同教練組的動作不一樣,林應素組動作更簡潔大氣,包仲傑組動作更繁複,陳岐組動作則更飄逸,林應素看著他們跳舞,自己在教室中巡場。
林應素是個很和氣的教練,跟陳岐風格不太一樣,路過自己的青年組選手時,他會說得更多些,路過劉新宇時,因為不是自己組的選手,不太熟悉也怕說多了對方逆反,他就示意一下對方動作要做得更舒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