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暢有些不解, 試圖給路西解釋:“他在陰陽怪氣你。”
“無所謂。”路西說,“陰陽怪氣我的人又罵不完,他至少是站你那邊的。”
鄧暢愣了愣。
雖然對路西這種想法他難以認同,但路西挺堅定的, 他也就放了對面一馬。
“教練說了要少跟人生氣。”路西一臉認真, “生氣太多會變菜。”
鄧暢:“……”
“後面這句是你編的吧。”鄧暢說。
“被發現了。”路西無辜地轉開視線,“但反正就是那個意思。”
路西不想讓鄧暢為了他去跟人爭吵。
他也說不清這是怎樣一種情緒, 但覺得這是不能讓別人——尤其是不能讓鄧暢知道的情緒。
好在鄧暢這個人最好的一點就是不計較,看路西不說, 他就「嗯」了一聲,“那行。”
然後鄧暢把手機鎖了屏。
夜闌人靜,宿舍裡驟然安靜下來, 鄧暢坐在宿舍的凳子上, 路西倒是自來熟地坐在他床邊。
說起來鄧暢好像已經有陣子沒住在外面了,每天兩個人都是一塊兒回宿舍。
可能是夏天來了,路西突然覺得耳朵有點熱, 他趕緊清清嗓子, 強行找了個話題。
“謝謝你今天幫我。”路西說, “我好像挺呆的, 沒有你就會陷進這種麻煩裡。”
說的是那個假記者。
路西從來不會把這些人放在心上, 但是從第三人的角度來看,他確實每次都被搞得挺窘迫。
“不用說這些。”鄧暢說。
說完他有點不自在地看向窗外,“又不是第一次了。”
“嗯?”路西愣了愣,然後想起來,“哦對!最開始劉新宇翻我白眼的時候,也是你出來幫我。”
在銀河杯經歷了外媒的挑釁,又經歷過受傷、假記者,以及尚未完成的複健之後,原國家隊三哥劉新宇和他的大白眼看起來都是那麽清新自然,提起來甚至有點想笑。
鄧暢唇角彎了彎:“那其實也不是第一次。”
“嗯?!”路西這下噌地坐直了,“那還不是第一次?那什麽時候是第一次?”
鄧暢看了眼桌上他的習題冊,抬頭看窗外,總而言之就是不可能看著路西。路西都以為他不會回答了,鄧暢才問:“你還記得李松聲嗎?”
李松聲,路西記得這個名字。
H省冰球隊隊員,和路西他們差不多大,因為冰球和花滑都不厲害,所以放在一起訓練,速滑有另外的訓練場。
十二歲那年暑假路西去淞城訓練,他一直在鶴城外訓,但偶爾會參加集訓。那會兒他的能力就已經在小選手裡非常醒目,去集訓的時候好多人都圍著他轉圈,另外一個這麽受歡迎的就是鄧暢。
路西記得那會兒有個女單小姑娘,總是圍著自己轉圈,現在回想起來可能是有好感,但十二歲的路西什麽都不懂也沒怎麽搭理過她,卻莫名其妙地惹到了李松聲的敵意。
現在再想想當然也知道是為什麽,吃醋嘛,但那時候路西也不知道。
他就覺得自己和冰球隊都不是一個項目,哪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所以李松聲找他說話挑釁他,他都不搭理。
這種態度就被認定成「傲」。
花滑選手和冰球選手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方向,冰球的激烈程度幾乎趕上橄欖球,選手們一個個護具帶的比自己人寬兩倍,頂著結實的頭盔恨不得衣服裡面穿甲胄,總而言之就是一項非常狂野非常man的運動。
所以那天路西照例最晚訓練完,下冰時聽見李松聲吹口哨。
路西回過頭,幾個小冰球運動員倚在球門邊上,李松聲站在最中央。
頭盔上面部保護罩那一塊掀起來,衝著路西呲起嘴唇,示威似的笑了笑:“娘娘腔。”
路西沒理他,冰球運動員總這麽說男花滑,因為花滑運動員整體就是纖細美麗的,而且對路西來說娘娘腔這詞也不算什麽侮辱性的詞匯,他沒感覺,所以路西無視了他準備下冰。
這下反倒是李松聲炸了,一直被路西無視無視,就連罵他都被他無視,所以在路西走下冰時李松聲又吼:“沒爹沒媽的玩意兒!”
聲音在冰場裡回蕩著,路西噌地轉過頭。
“我有爸媽。”路西大聲說,“你少在那裡放屁。”
“不是親生的也叫爸媽?”李松聲自覺戳到路西軟肋,張狂地笑起來,“你怎麽跟你爸媽不是一個姓啊?”
其實路西也沒覺得自己和旁人有什麽不一樣,在他心裡黃斌和顧倩倩就是他爸媽。
但是從小,當他被人這樣說時,黃斌和顧倩倩都會生氣,尤其是顧倩倩會一臉凶相,恨不得拎著手裡的擀麵杖毛衣針就去嗨人,所以路西也形成了條件反射,被人這麽說就會生氣。
所以他衝著李松聲嚷:“你腦子有問題吧?”
李松聲哈哈大笑,總算是在路西這兒找到了點勝利的喜悅,路西面無表情收拾冰包時李松聲甚至還想過來犯賤,但是被路西冷冷一個眼神瞪回去了。
所以路西背著冰包出去時就聽見李松聲在後面喊:“沒爹沒娘!好可憐哦!”
然後第二天,路西去冰場的路上,被李松聲攔住了。
他甚至都沒認出來那個是李松聲。
因為李松聲右眼睛青了一大塊,臉上還腫了老大一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