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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我?”路西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崔哥?”
旁邊,鄧暢往他這邊看了一眼。
助教點點頭。
路西有點懵,他和崔笑剛認識兩天,雖然崔笑確實對他很好吧,但他完全沒想到比完賽了崔笑會給他打電話。
“我用出去接嗎?”路西問。
助教搖了搖頭,給路西遞了耳機,這會兒屋裡挺嘈雜的,他就在這兒接電話沒什麽人注意到,要是跑出去,倒是得被人都看見了。
路西接過電話,壓低聲音問:“崔哥,什麽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崔笑歎口氣,聲音帶著體力透支後的疲憊:“小西,對不起。”
“啊?”路西愣了,“為什麽跟我說對不起?”
“我沒滑進前10。”崔笑說,“去年我就耽誤了小鄧一年,今年再耽誤你一年,我真是太差勁了。”
“哥,你可別這麽說啊。”路西雖然跟崔笑沒打太久交道,也知道對方是個責任感有點過強的人,趕緊說,“你又不是為了給我們爭名額才滑的世錦賽,你是因為選拔賽滑了第一才為國出征的啊。”
他這麽說崔笑愣了一下,但接著又歎了口氣:“可我……”
他大概想說自己佔了名額,因為選拔賽那會兒鄧暢還只會兩種四周跳,但崔笑隻壓了他一分,或者他就是想說自己沒跳好,因為確實這套自由滑是他本賽季分數最低的一次,如果不是強行上那個4+3+3的難度想保名次不一定會這樣。
但這些話路西都沒給崔笑機會說,因為路西看得很清楚,運氣是競技體育的一部分,十個運動員裡十個有遺憾。
沒必要過分糾結於一次發揮失常,不管是多麽重要的比賽,非要說的話,退役之後有的是時間糾結。
“崔哥,別想那麽多,你短節目已經是個人最佳了。”路西說,“至於名額,無非就是晚一年,今年鄧哥——”
他順嘴想說今年鄧暢就能拿回來,話說一半勝負欲的小火苗突然燒起來,燒的他臨陣改了口。
誰說他選拔賽一定贏不了鄧暢了。
誰說一個名額去參賽的就不能是他路西了。
“今年我就給你贏兩個名額回來。”路西最後說。
崔笑那邊愣了一下,接著明白了路西這個小彎彎繞,笑了:“行。小西你有這種自信,你肯定能成大事。”
“我是世青賽冠軍,我已經成大事了啊。”路西說。
崔笑聽了一下笑得不行,說小西你太神了。
路西聽他心情好了也挺愉快的,笑著附和了兩聲,忽然注意到旁邊的鄧暢。
鄧暢坐得離他很近,他們倆的墊子基本上挨著。路西靠在牆角蜷著坐,鄧暢也屈著腿一隻手抱著膝蓋,也挺隨意的坐姿。
現在這人修長的手指擱在右膝蓋上撐著下巴,正淡淡地往他這邊看過來。
路西愣了愣。
突然懂了。
喔。
他又聽見了。
——
路西短暫地心虛了一下,畢竟客觀來說鄧暢現在是比他強,而他說的話和十年前淞城冰場那句「比我弱」好像沒什麽區別。
不過路西畢竟是路西,他世青賽之後就被好多人說「狂」不是沒有道理的。
半秒之後,路西還是自信地抬起下巴,就像做完六連跳那樣理直氣壯地看了鄧暢一眼。
沒錯,到時候就是比你強。
不服嗎?
不服來打我。
第13章
◎他所有孩子氣的爭強好勝,似乎都說不出口。◎
鄧暢當然沒有來打路西。
他微微偏了下頭,迎上了路西的目光。
大片的喧鬧、說笑聲和頭頂的燈光將舞蹈教室切割成一個個明與暗、動與靜相間的網格。嘈雜聲中,路西握著還保持著通話模式的手機,跟鄧暢在其中最暗、也最安靜的角落裡對視著。
電視裡,17歲的日本選手淺野昴做了個難度爆表的後內點冰四周接後外結環三周,這是非常高級的連跳,但是後外三周他沒落穩,摔倒了。
雖然沒能完全成功,但這麽年輕就挑戰如此高難度,還是讓教室裡一陣歡呼和鼓掌聲。
路西在這片背景音裡理直氣壯地瞪著鄧暢。
他眼睛形狀很漂亮,眼角下面還有小小一顆痣,這麽瞪著人也不會顯凶,反倒因為刻意瞪著大眼睛看久了有點像貓。
鄧暢就也回看著他,照舊是冷著張臉,眼簾微垂著,顯得有點倦。
其實這麽個不想理人的表情是讓人很好奇他為什麽能保持這種對視的,但他確實是看著路西,路西甚至能從他瞳孔的光影裡看見自己的輪廓。
三秒。
鄧暢終於開口了:“你幹嘛?”
“我……”
路西想說,我今年選拔賽要贏你,但話到嘴邊他忽然覺得,對於十六歲的他來說,這話太中二了,屬於是根本說不出口的程度。
鄧暢又等了兩秒,看他沒說話,大概是沒耐心了,視線又轉回電視那邊。
這明明是個很細小的動作,卻像根針似的,「嗤」一聲戳破了路西盛滿情緒的氣球。
高漲的心情潮水般褪去,沮喪嗖地湧上來。
這是路西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過的感受。
實際上,不光是這句「今年選拔賽要贏你」說不出口,關於鄧暢,他所有孩子氣的爭強好勝,似乎都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