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路西當然會明白。
因為他們是絕無僅有的並立在世界之巔的雙子星,只有他們明白彼此的一切際遇。
不管是興奮還是期待,不管是落寞還是疼痛。
——
燈光映在路西漆黑的眼睛裡,讓他的瞳孔呈現出一種幽深的葡萄色。明明這時候路西的位置更低,明明仰著臉,在鄧暢眼裡他卻像高處的神祗,只有他能給予溫柔和愛意。
鄧暢沒有多想,握住路西的手腕。
路西往周元熙那個方向看了眼,攝像機「錄製中」的紅燈就在他視線轉過去時熄滅,自動門軋軋地緩慢開合,周記者望著他們這邊,帶著心疼又溫柔的神情,退出訓練區。
不需要說任何話。
體育館外暴雨如注,大雨落在半圓形的屋頂又傾瀉而下,雨霧仿佛為場館增加了一層柔和的光幕。
錄音機裡《暴風雨奏鳴曲》的旋律還在響著,第一樂章的音調焦灼急切,仿佛將體育館外黑壓壓的雲層和瓢潑大雨都帶進了館裡。
冰場唯一開的那盞照明燈仿佛雨夜裡僅有的光暈,光芒散射成線,在鏡子一樣的冰面上鋪散開來。
所有的光落在冰場上的人身上,除此之外都是一片夜幕般的漆黑,冰面構築成夢幻的世界,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路西仰起頭,湊過去,在鄧暢閉上眼時輕緩地吻了上去。
鄧暢捧住路西的臉時手套上還殘留著冰化成的水,訓練場裡氣溫很低,兩個人嘴唇起初都是冰涼的,卻在觸碰到彼此時終於變得溫熱。
在傾盆大雨的夜晚,在奏鳴曲急驟紛亂的樂章裡,兩個少年跪在訓練館空無一人的冰面上,擁抱著細致熨帖地接吻。
是絕望裡的安慰,是心臟無聲而熱烈的糾纏。
路西和鄧暢相伴了近十年,是對手,是戰友,是知己,是戀人,沒有哪一刻,他們與彼此比現在更貼近。
冰場的低溫,館外的暴雨,甚至這幾個月來的一切風雨飄搖、荊棘遍地,都成為這一幕的注腳。
漫無止境的長夜裡。
有你,有我。
做彼此的星辰。
作者有話說:
七夕快樂——
七夕的夜晚我在加班但還是讓小西和小暢過好七夕了!
所以,明天咕了(理不直氣也壯)謝謝諒解——
第118章
◎“瘋了?”◎
這場暴風雨後, 時間晃眼而過。
2019-2020賽季的大獎賽,就在這似乎一切都未塵埃落定的飄搖氣氛中到來。
大獎賽是每年戰線拉得最長的賽事,從11月到次年2月, 共有6個分站和最終的總決賽。
期間選手要參加兩站分站賽, 綜合排名前6的選手進入總決賽。去年和前年, 鄧暢都進了總決賽,今年肯定也至少要闖進去。
不管對國家隊而言, 還是對鄧暢而言,這個賽季都是至關重要的賽季。
雖然上賽季他一度拿下了男單世界紀錄和大獎賽銀牌,但路西的世錦賽金牌一下蓋過了他的風頭。
在競技體育領域,銀牌和銅牌也許相差不多, 但和金牌就差得遠了, 這也讓鄧暢在國內的關注度一時被路西甩開。
之後路西受傷,今年國家隊能打的男單就鄧暢一個, 可是關於他「遇到發育關卡」以及「被場外事務纏身」的小道消息卻層出不窮。
他們的部分訓練對冰迷開放,鄧暢並沒有特意避開他們練四周, 所以大家都知道他最近跳躍的成功率不高。
反正就算避開公開訓練日,“為什麽鄧暢不練四周了”這個問題也會引發討論。
如果在單兵作戰的這年不能證明自己,恐怕之後很長時間在冰迷眼裡, 鄧暢都得被路西壓一頭。
對鄧暢本人來說這倒不是什麽問題, 但對運動員身份的鄧暢來說,他必須盡最大努力避免這種情況。
不光是因為「保三爭一」的口號,更重要的, 他要對自己的成績負責, 也得對他的冰迷負責。
今年大獎賽國家隊有三人參賽, 在只能6人晉級總決賽的情況下, 祝思白和劉新宇基本是炮灰, 安排分站時可著鄧暢來。
最後給鄧暢報了有主場優勢的中國站,以及所有頂級選手都沒主場優勢的法國站。
——
總決賽至少要拿到一個分站賽冠軍,才能有晉級的把握,所以頂級選手會默契的互相避開。
傑爾斯還有折原千裡都默契地避開了鄧暢,不過在法國站,鄧暢和傑爾斯那個師弟,尼克.艾斯碰上了。
尼克.艾斯是去年的世青賽冠軍,技術強勁,並且比賽風格非常特別。
花滑選手整體走的是優雅美麗的冰上芭蕾路線,金發碧眼的白人選手年輕時更是大多走小王子定位,但是艾斯不一樣。
他是一個瘋子,一頭野狼。梳著花滑選手裡極少見的,和寸頭沒什麽區別的短發,有一對顏色很淺的灰眼珠。
所有艾斯的宣傳視頻裡,都少不了去年世青賽,他在短節目上的一幕。
他穿著深V開口的灰色考斯滕,胸口有爪痕撕裂圖樣的花紋,白金色頭髮剪得極短,造型就給人尖銳的危險感。
在一段令人眼花繚亂的步法之後,銜接一個騰空高度很誇張的跳步,落冰時雙手箕張成爪。
攝像機剛好掃過來,按說選手在比賽間隙不會注意攝像頭的,可艾斯那對平時因為顏色很淺而看起來幾乎沒有焦距的灰色眼睛突然盯向鏡頭,隨後嘴角高高揚起,露出一個近乎瘋狂的笑容,比了一個「loser」(失敗者)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