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著槐樹的是一片翠嫩的草坪,修剪得精細,因此不少學生拎了些吃喝,湊著堆的在這小聚、聊天,打發著即將到來的周五夜晚。
有點吵,但氛圍很好,二十歲左右的年紀嘛,隨便做點什麽都熱鬧。
言瑒低垂著眸子,盯著自己高定皮鞋的鞋尖瞧了好一會,心裡突然升起幾分來源不明的落寞。
他面無表情地踩了踩腳邊的白色小野花,也說不清楚自己是在生誰的氣。
“言瑒!”
少年人清亮的嗓音從遠處響起,將言瑒從冗雜的思緒中一把扯了出來。
言瑒如夢初醒般猛地抬起頭,好像在某個瞬間,他突然就忘記了自己今天站在這的目的是什麽。
等朋友下課一起去圖書館?
不對,他已經畢業很久了。
他這次是來接孩子放學的。
褚如栩笑得很誇張,仿佛世界上沒有比見到言瑒,更能讓他開心的事了。
他高舉著手臂,邊揮邊往這邊跑,根本不在乎周圍人好奇的打量,連台階都要三兩級並著往下跳。
好奇怪。
言瑒心裡想道。
他竟然可以在密密麻麻的下課人潮中,準確無誤地分辨出褚如栩的位置。
不是因為對方的動作,而只是單純的,記住了這張臉。
這實在有些反常。
不過,言瑒並沒有選擇用同樣的熱情回應對方,就只是抬起頭朝他望去,帶著點習慣性的、禮貌的微笑。
但顯然,哪怕他的態度冷淡,光靠褚如栩自己,也能讓他們立刻變得萬眾矚目起來。
對方大概也屬於校內比較有知名度的人,還沒等他走近,言瑒就已經明顯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變多了。
值得追憶的學生時代,讓當時的他很能適應這種作為焦點的生活。
可此刻,面對這種久違的、純粹的、不帶任何商業價值審視的高密度熱議,言瑒卻莫名有些局促。
他不喜歡過度思考,就順手把這種微妙,也一同歸咎給了柏鷺帶來的「不良影響」。
一個糟糕的前任,在類似情境中的使用很是便捷。
戀愛時期裡,自己所有不盡人意的變化,都可以心安理得的怪罪給對方。
好像這樣,就能少些對自己的指責,也能將「失望」和「不滿」從情緒裡減負。
柏鷺複雜的家庭背景促使他低調行事,連帶著言瑒也不好太過張揚。
哪怕他本身從來都不是甘願收斂的性子。
在一起後,言瑒性格上的一些變化,身邊人都默認那是步入社會後該有的成熟,只有他清楚,這其中的一多半,只是自己被動的嘗試,在應和著戀人對他完美形象的期待。
“等急了吧?熱不熱?”褚如栩很快便躥到了他的面前,象征性的用手掌幫他扇了扇風。
褚如栩今天穿了件黑色T恤,沒太有設計感的普通款,但他寬肩窄腰的絕佳硬件條件,讓他在人群裡依然很出挑。
裸\露在外的小臂線條流暢又漂亮,卡其色工裝褲在腳踝處收緊,褲腳與低幫球鞋「接壤」的位置,隨著他的動作漏出一小節皮膚。
還挺白。
言瑒心裡嘀咕道。
“還好,剛到。”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度關注細節了的言瑒,不自然地移開視線答道。
言瑒比他稍矮個幾厘米,不多,但畢竟是事業上升期的忙碌小總裁,確實沒那麽多時間保持精壯體魄,虛長幾歲帶來的沉澱使他氣質上並不顯弱勢,但觀感上,多少有點像比褚如栩要纖細一圈似的。
不過對方高大的身型,倒也巧妙地替言瑒遮擋了部分探究的目光,他頓時自在多了。
褚如栩就這麽杵在距他半米的位置,選擇不再繼續靠近。
昨天還在將肆意撩撥貫徹落實的小混帳,今天仿佛突然學會了什麽叫分寸感。
言瑒似乎仍能從對方身上聞到那股淡淡的機油味,混著清透的檸檬草香。
大概是風帶過來的。
“其實原本能更早出來的,結果我準備從後門開溜的時候,正好撞上教授回頭提問。”褚如栩眼睛笑得彎彎的,滔滔不絕的樣子倒是挺自來熟,除了格外帥一點,看著和周圍的大學生們也沒太多區別。
反正不像是會佔奔三「老男人」口頭便宜的那種,也不見了酒店房裡「開屏」時,那股子渾然天成的會所頭牌氣質。
“然後我就被扣下,硬聊了十幾分鍾院裡辯論賽的事。”褚如栩挑挑眉,“還好,有裴衍秋主動把爛攤子攬下來救場,我才能被放出來。”
“我第一次見到,把拖人下水描述得這麽清新脫俗的。”裴衍秋咬牙切齒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言瑒這才留意到對方的姍姍來遲。
也對,這兩人是同學兼室友,一起上課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裴衍秋走到言瑒面前,態度溫和疏離地打招呼道:“言哥。”
言瑒朝他點點頭,開起了玩笑:“葉玦很忙麽,怎麽都不來接你。”
“他在家寫報告呢。”提到葉玦,裴衍秋的笑容總算帶上了點真誠,“學期末是閑不下來。”
分手、辭職一條龍的現無業遊民言總,撇撇嘴感慨道:“科研人真辛苦。”
葉玦除了平時研究所的工作以外,還兼職在寧大做助教,每次期末都要焦頭爛額一陣,失聯好幾天這種都屬於常規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