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現在有褚如栩了……
他現在有褚如栩了。
“言瑒,深呼吸。”褚如栩一手輕拍著言瑒的後背安撫道,一手不容分說地將他手裡緊攥著的文件夾抽了出來,“別著急寶貝,別著急,我在這裡。”
從洗手間回來的Rebecca快步朝他們跑了過來:“審核完成了,你們現在可以進去探視了。”
聽了這話,褚如栩卻鄭重地在言瑒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溫柔的吻,然後轉身對Rebecca說道:“我們不去了,我可以單獨跟你說幾句麽?”
意識到對方要做什麽的言瑒,皺著眉頭拽了兩下褚如栩的袖子。
這不符合倫理道德,也可能會觸碰法律的邊界。
言瑒不想冒險。
可對方卻輕飄飄地捏了捏他還在微微發抖的手:“別擔心,病情嚴重精神病人會需要嘗試一些新的治療方法的,鎮靜藥物更換也是很常見的,這都是合理合法、可以被控制在正規程序內的,對不對?”
“我們也是為了他好。”褚如栩的眼神很冷,銳利得甚至有些陰毒,可對言瑒說話地語氣卻依然溫柔,低著頭看不見對方表情的言瑒,甚至從字裡行間聽出了幾分笑意。
“聽話,哥哥。”褚如栩繼續安撫著他仍有些搖搖欲墜的情緒,“去外面透透氣,就在門口那片海灘等我吧,我很快就去找你。”
褚如栩輕聲哄道:“快去吧,讓我來處理。”
“一切你做不到的事情,全都可以交給我。”
……
冬季的海風並不溫和,甚至有些凜冽,吹得言瑒臉頰泛著刺痛。
但原本有些失控的情緒倒是舒緩了不少。
“猜猜我是誰。”不知道過了多久,言瑒的眼睛忽然被人從身後蒙上了。
熟悉的聲音輕快地問道。
言瑒彎了彎唇角,微笑著打趣道:“傻子。”
褚如栩卻很受用的樣子,摟抱著言瑒的脖子,俯下身在他柔軟的嘴唇上吻了好多下。
“你好聰明呀,一次就猜對了。”他邊說著,邊坐到了言瑒的身側。
言瑒被褚如栩裹進了對方的外套裡,原本那仿佛沁入骨髓的寒意,瞬間被戀人偏高的體溫覆蓋、驅散。
“你給了他們多少錢?”言瑒直截了當地問道。
褚如栩對這個問題似乎也並不意外,但卻沒有正面回答:“這種私人醫院的監管並不嚴格,基本都是靠那麽幾個家庭供資來運轉的。”
“王以澤的治療費最多只夠三年的,如果到期沒有續費的話,醫院很有可能直接將他趕出去。”
言瑒抬起頭,仿佛聽懂了其中深意似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慢悠悠地鑽回了對方的懷裡。
褚如栩一下一下地撫摸著言瑒的發絲,意味深長地繼續說道:“院方很樂意接受一家新西蘭的主營醫療的公司的資助,所以會拒絕我個人的投資意願,改天和他們簽訂合同。”
“聽明白了麽,哥哥?”褚如栩笑著問道,“相信呂先生在這裡會得到更好的治療的。”
“種下了什麽因,就會結什麽果,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言瑒點了點頭,細若蚊嚀地對褚如栩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褚如栩親了親言瑒的發頂,“只要你能不再被過去那些事困擾,我做什麽都願意。”
言瑒沉默了片刻,才終於找回聲音似的,努力克制著軀體上生理性的顫抖,用盡可能輕松地語氣跟褚如栩開著玩笑:“這下好了,我父母都是精神病患了。”
他眉梢微挑,看了對方一眼:“我遺傳到的概率很高哦。”
“趁我們還沒在一起太久,你要不要考慮換個男朋友?。”
褚如栩卻滿不在意地聳了聳肩:“為什麽要換?”
“我們小狗可是很認主的。”他眼睛笑得彎彎的,態度輕松得不能更輕松了,“你喂過我,摸了我的頭,那我就一輩子都是你的了。”
“你不帶我回家,我就等,你暫時不想養我,我就追。”褚如栩偏過頭來,與言瑒接了一個綿長的吻,然後笑著繼續說道,“但你不要我可不行。”
“你沒反悔的機會了,我賴上你啦!”
言瑒看著褚如栩有些囂張的神情,不禁笑出了聲。
不會反悔的,沒人會舍得反悔的。
他心裡暗暗發誓道。
言瑒忽然想起,飛機上褚如栩抱著睡得迷糊的他,天南地北地扯著胡話,其中某個問題,似乎是“如果能回到以前,你最想做什麽。”
褚如栩的答案似乎是「什麽都不做」。
他說,只有什麽都不做,才不會改變未來的走向,人是由過去的每一段經歷、曾經度過的每一天塑造起來的。
但凡有半點差錯,都可能會被導向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他不想冒險。
他只要現在。
他們只能各自孤單地熬過那段昏暗的日子,才能在最完美的那天遇見。
但言瑒卻覺得,適當的鼓勵也是很重要的。
如果真的可以回到從前,言瑒會悄悄去到那些光怪陸離的夢魘裡,在其中找到在痛苦中掙扎的自己。
他會輕輕地抱住十幾歲的言瑒,將那些疑惑與不安全部撫平。
他會告訴那個自己:
媽媽是愛你的,她愛你直到她生命消亡的瞬間,你不是被拋棄的孩子,她給你精心準備了生日禮物,只不過沒能按時送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