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底生長而起的刺瞬間刺穿,將淋淋的血漿裹上心頭。
覃清野好想哭,滿布血絲的眼睛卻乾澀的泛不起半點淚花。
曾經最依靠的親人,竟也是最決絕抹殺他存在意義的人。
覃清野忽然明白,他這十幾年來,都只是被當成一件趁手的工具。而今這件工具廢了,就要廢的徹底,不能有一點能返修的可能。
只有這樣,新工具才能耀眼的存在,發揮和他從前一般的作用。
窗外瀝瀝的小雨敲在窗子上,連一個令人聽聞的聲音都難以發出。
就像現在的他,無能為力,有口難言。
看著這套他原本逼近滿分的試卷,覃清野喉口一鹹,嘗到了一陣血腥。
他用冷到發僵的指尖愛惜的撫上卷子上每一寸印刷的墨跡,大笑起來。
那笑從胸腔裡擠出,每一聲都透著血氣。
“嘶——”
清晰的撕卷子聲從教室最邊緣的角落傳開,又在空曠裡四下回折。
卷子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卻無人聽聞他心臟碎裂的聲音。
覃清野把卷子的碎片向空中一拋,大片的紙碎紛紛揚揚而下,連同他的期望一起,粉碎在殘陽落幕裡。
細雨的影子扎在地板上,也刺在他身體的每一寸。
安靜的絕望中,覃清野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
覃清野心頭一提,抱著最後一絲念頭,他猛地轉頭,雙眸撞上的,卻是一個陌生人。
“你回不回家?我等著換班呢,你還要待到什麽時候?”
最後的期待被徹底抹殺,那也是覃清野第一次知道,他的每一時每一刻都是被監控的。
他笑的比之前更大聲,蓋住他所有的知覺。
負責跟蹤他的人罵了一句神經病,再次消失。
覃清野是被門衛大爺趕走的。
他被迫離開沒有風雨的室內,獨自面對迎面而來的傾盆大雨。
踏出那一步前,他居然在公用雨傘架裡發現了一把純黑的傘。
那傘的一角,印著一個白色的洛字,在一片黑暗中格外亮眼奪目。
覃清野緩緩抬手,將那把傘收在懷裡,久久不肯放手。
雨夜裡,一把傘撐起了一小塊移動空間,讓他沒有狼狽到更徹底。
兩行溫淚從傘柄一側滑落,殘忍的被掩匿在風雨之中。
他緊攥著傘架,像是捏住最後的倚靠。
他的聲音散在潮濕的冷空氣裡,凝起一層淺淡的霧氣。
只有大雨透過傘角的字跡聽見了他的思念。
“洛溪衍,我真的,好想你。”
第35章 不是也抱過我?
那天他在大雨裡跑丟了鞋子,渾身濕透。唯有手上的雨傘,看上去還是正常的模樣。
他發了一夜高燒,卻進入一樁美夢。
夢裡,他回到6歲那年夏天。
瓦藍的天空從樹影的縫隙析露出,他左手搭在洛奶奶的手心,右手扣著面帶笑意的洛溪衍。
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話。
眼淚從他緊閉的眼角滑落,帶著他一同落入現實。
當視線聚焦在冰冷的天花板上時,覃清野冷嗤一聲,又不堪重負的重新陷入昏迷。
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他見到了丁知朝。
覃清野心知肚明,這個所謂的私人醫生,不過是一雙替母親盯著他的眼睛。
那時他才明白,自己一直以來的反抗在他們看來只是一場笑話。
他當然可以一直抗拒,一直不肯低頭。但那樣下去只會讓覃家覺得他不可控,繼續變本加厲的控制他,直到把他逼退回他們畫好的那個框線裡。
從那天開始,覃清野退步了。事實上,他也必須退步。
他斂去自己身上所有光芒,他逃課、打架,努力把自己變成他們眼裡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
但沒有人知道,趴在桌子上的時候他是在聽課的,那些所有看上去嶄新的課本和習題他都悄悄翻過。
升高中的那場考試,他精準卡線,如願入了涪城二中,躲進覃家的勢力偏角。
但躲起來只是一個讓他們放松警惕的緩衝,他真正想要的,是絕對自由。
而能真正能脫離覃家視線范圍的學校,就只有青陽高中。
又一年的隱忍,他終於等到了一個適當的節點。
他匿名將所有準備好的材料寄送給當時有強烈意願收購FT的團隊,隻候佳音。
輿論的轟炸如他所料。
但想逼迫覃家把他送進青陽絕非易事,那只是覃清野計劃的一個開頭。
只是他計劃的第二步還沒實施,洛家竟直接公開宣布他要入青陽,直接逼的覃家不得不松口。
他不願深想洛家這樣做的原因,他只知道,他距離自己的最終目標又近了一步。
但他沒想到,覃家還是能夠找人監視他。雖然沒有從前那樣做到每時每刻覆蓋,卻也同樣令他如被針氈。
哪怕是剛剛來醫務室的路上,也是如此。
覃清野背著丁知朝無聲苦笑,可當他轉身的時候,臉上掛上的,卻是與從前一般無二的笑意。
他賭丁知朝只是在誆他,於是故作不解的反問:“說什麽呢,丁醫生?”
丁知朝齒間磨壓,終究還是沒說一句話。
覃清野努力把下彎的嘴角提上來:“外面陽光正好,我得出去曬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