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上無光,嘴角抽動道:“你裝什麽?”
一句話劈開了虛偽的遮掩。
氣氛突然緊張起來,一桌人面面相覷,目光集中在柏瞿兩人身上。
男人不屑地嗤笑一聲:“上學時你風頭無兩,不過是學生時代帶來的光環。拜托醒醒吧,還以為自己是二十出頭的窮學生嗎?車貸房貸還完了嗎?”
柏沉故沉吟片刻,不氣不惱地回復著:“算是還完了吧。”
時尋偏頭看著柏沉故以假亂真的淡定,愣怔地眨眨眼。
簡直說的他都快信了。
柏沉故的話助長了對方的氣焰,他變本加厲地諷刺著:“我每天考慮的是公司如何上市,而你這種人卻只能想房貸車貸。這就是現實,在金錢面前,什麽科研什麽職業精神都得靠邊站。
“你真以為大家對你千呼萬喚是在敬重你?只是都想看看以前遙不可及的人現在混得有多慘罷了。”
聽著那些刺耳至極的話,時尋眉眼壓低,僅剩的窘迫盡數化作不悅。
他不太有耐心地說著:“有完沒完,你要是想找人捧臭腳,趁早換個地方,我最近耳朵不好用,聽不得犬吠。”
“時尋是吧?”男人繼續不識趣地亂吠,“畢業了來我公司上班吧,我可以給你百萬年薪。”
段頌飛知道時尋的脾氣,邊嗑瓜子邊看好戲。
倒是有仗義的人給柏時兩人幫腔:“差不多得了,不就是當年你千辛萬苦都追不到的女神喜歡柏沉故嗎?用得著小心眼記恨他到現在嗎?”
“記恨?”他鄙夷道,“那樣的女人現在上趕著我都不稀罕,還是少往他們臉上貼金。”
一片劍拔弩張中,時尋皺了皺眉:“百萬年薪?”
“雖然是翻倍溢價,但我一諾千金,就算扶貧——”
他的嘲諷還沒開滿,時尋卻打斷了他的話:“就這麽少也好意思開口求我去你那個垃圾公司?我還真是高估你了。”
強壓一頭的行徑再次失敗,男人明顯急了:“你說誰的公司垃圾?”
柏沉故截住話頭:“或許現在不是,但很快就是了。我會盡快建議老師與貴司終止合作,重新篩選院內醫療器械供應商,並將瞿總貶斥醫療科研的話轉達給更多同行,相信大家都會和我一樣,對瞿創醫療產生新的認知。”
男人一臉青紫地瞪向柏沉故:“你——!”
虛掩的包廂門適時打開,緩和著室內的悶窒。
男人瞥視一眼,臉上頓時浮起一層喜色:“李總,好久不見。”
那個叫李總的中年男人根本沒理睬他的搭話,神色驚喜地看向桌旁的柏沉故:“柏醫生,你真的在啊。”
柏沉故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人。
李總笑意盈盈地繼續:“不記得我了?今年年初我胰腺炎入院,如果不是你及時醫治,我這條小命就交代了。我看見你朋友圈裡發的圖背景很像我們酒店,結果真讓我撞到大運了。”
柏沉故起身相迎:“都是我該做的,你該感謝的是自己及時來醫院的決定。”
李總笑著遞過去一張嶄新的名片:“我就不打擾你們聚會了,有空我單獨請你吃飯,今天校友會的消費全免,祝大家玩得盡興。”
“哎——”時尋叫住李總,“謝謝李老板,但我們瞿總說,今天的支出他全包了,您總不能不給他這個在大家面前表現的機會吧?”
瞿總一臉驚愕地望向時尋,瞳仁裡升起幾分顯而易見的火氣。
時尋譏笑著煽風點火:“怎麽了瞿總,百萬年薪都出得起,小小的酒席錢也舍不得?沒關系啊,出不起你就開口,這錢我們家柏醫生出了。”
一番話果不其然地戳中對方的暴發戶心理:“誰說我出不起!”
時尋立刻帶頭向他拱了拱手:“大家還不謝謝瞿總。”
眾人配合地應和著:“謝謝瞿總!”
時尋滿意地點點頭,忙對中年男人說:“李老板,快先帶瞿總結個帳,省得他中途失蹤。”
“我怎麽可能——”
他瞥了眼旁邊的李總,生生噎回臨到嘴邊的話,灰溜溜地跟著人離開了包廂。
“切——”
萬惡的資本家在奚落聲中離開,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在一聲聲“柏沉故威武”“時尋威武”中,時尋囅然一笑。
直到此刻,時尋才明白柏沉故為什麽從頭到尾都沒拿家世去碾壓姓瞿的。
因為即便沒有那些,柏沉故也不會落人下風,畢竟,家世是他身上最不值得拿出來一說的東西了。
菜品開始上桌,撲鼻的香氣駁雜地傳來。
吃了一會兒,段頌飛拿起筷子敲動酒杯:“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麽?我不提都不主動點的?”
大家盯著他,等他接著說。
“來之前群裡都說誰帶來柏沉故,你們就叫誰爸爸,怎麽都忘了?”
說完,段頌飛愉悅地支起耳朵:“來,叫吧。”
“爸爸”的稱呼沒聽到,他卻反而收獲了一排白眼。
“就算是帶來,也是人家時尋帶來的好嗎?”那人轉而道,“就衝時尋學弟說的那句‘這麽少也好意思開口’,這聲‘爸爸’我今天就叫了!”
他倒了杯酒,沿著桌面旋轉到時尋面前:“來,爸爸喝一個!”
時尋端起杯子,在柏沉故毫無防備時一口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