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默默跟了好久,為難地問道:“時尋,你就那麽厭惡同性戀嗎……”
時尋腳步一頓,感受到了兜裡手機的振動。
窄小的屏幕上顯示著“院長媽媽”的備注,他直接點擊接聽鍵。
通話那頭率先傳來聲音:“小尋,我聽說你打了小路?”
時尋不知道院長哪來這麽靈通的消息,面臨她的質問也隻得承認:“是。”
牆壁處裸露的磚石通紅,與他內心的煎熬一般顏色。
院長長歎一口氣,語重心長地勸說著:“我知道小路這孩子時常會做錯事,但你們畢竟是從小在孤兒院一起長大的情意,他要是沒做什麽特別——”
許是院長媽媽的嗓音能輕易突破他的防線,時尋一時沒憋住,憤恨道:“這種事難道還不夠惡心嗎!”
電話那頭沒了聲響。
時尋很快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秋秋的事情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他胡言了幾句道歉,匆忙掛斷電話。
身邊,朋友始終凝視著他。
時尋舔舔嘴唇:“怎麽了?”
朋友搖搖頭,沒再重複通話前那句他沒太聽清的話。
時尋沒再問,歉疚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朋友“嗯”聲同意。
不遠處的圍牆一側傳來異響,時尋神色暗淡地瞟去一眼,視野所及,並無旁人。
再轉頭時,朋友也離開了。
時尋默默斂聲,感受著四周空蕩的孤寂。
這就是圍困柏沉故多年的夢魘。
第87章 “等開花我去你家看。”
疾風驟雨侵襲而來,急促的水流交融成水幕,緊密地鋪在玻璃窗上,模糊了秋千搖晃的倒影。
柏沉故後退半步,失神地踏入沙發的陰影裡。
時尋瞳孔收縮,擔憂的情緒帶他走出回憶的牢籠。
“阿尋。”
他輕聲呼喚時尋的名字:“你們出事那天,我去學校找過你,院長給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們只有一個轉角的距離,我以為你說的很惡心的事是……是……”
柏沉故的話沒說完,零散的信息在時尋腦中聚攏靠近,將對方說不出口的部分拚湊完整。
他目光灼灼地抬眸看向柏沉故:“所以你信了,不問一句就下了定論嗎?”
秋秋痛苦地蜷縮,自責的聲音悶困在身體間:“是我,是我的錯,是我向柏辰證實了流言。”
事情發生後,校園裡謠言四起,看到點現場情況的同學與其他人互相八卦,零碎的信息病毒式地擴散,事件快速發酵。
鄭路很快意識到,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說法已然無法掩蓋事實,當機立斷想出了另一套說辭。
情侶身份解釋了秋秋的衣衫不整,厭惡同性戀給了時尋突然打人的理由。
鄭路趁學校還沒有公布處理情況前大肆傳播那條捏造的謊言,等到學校的事件處理結果出來,已經沒有人信了。
秋秋在各種流言蜚語中煎熬掙扎,度日如年。
那天,他在回家路上見到了柏沉故。
柏沉故的臉頰蒼白到如同被抽盡血色,眼神也丟失了往日的神采。
那神情化為巨大的壓力落在宋秋秋心口,壓得他喘不上氣。
尤其當柏沉故向他核實傳聞的真實性時,那種壓力瞬間抵至頂峰,本能的害怕啟動自我保護機制,秋秋就這樣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對不起……”
秋秋持續道歉:“其實那天我在說謊,我母親的確生病了,但沒有我說得那麽嚴重。我是害怕大家知道鄭路對我……只要想到可能會有人對我指指點點,我就怕到想死,是我的自私害了你們。”
時尋呼吸暫停,劇烈的心跳撞開舊日未愈的傷痕,帶來猙獰的疼痛。
當秋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時,柏沉故已經轉學了。
秋秋無法承受面對時尋產生的巨大心理壓力,也選擇轉學離開。
時尋低眸苦笑:“可你為什麽不問我……”
凌厲的雨點砸在玻璃上,雷電劈開一道光亮,從窗口衝進來,罩在兩人身上。
柏沉故輕抬手腕,指節卻在乍亮的光線裡微微蜷縮。
他聲音一哽:“阿尋,其實我曾親口問過你的,就在我病愈回校的前一天下午。”
時尋驚愕地抬起雙眼,注視著柏沉故灰蒙的神色。
一如多年前。
學校的處分通知張貼了兩天,許是沒人敢在他面前提那件事,時尋不清楚通告有沒有效果,隻得向朋友了解情況。
“現在外面的風言風語還多嗎?”
“不算少。”朋友無奈道。
“他們都怎麽傳的?”時尋又問。
朋友為難地看向他:“你真要聽啊。”
時尋確認地點頭。
朋友繼續說:“無非是傳你不好惹,說你看鄭路不順眼——”
聽到鄭路的名字,時尋的火氣再次上頭,他揮手打斷,選擇性地問了一個最關鍵性的問題:“秋秋呢?這些流言有關乎秋秋嗎?”
“有是有。”朋友說,“但大多是說他可憐,這件事的主要關注點還是在你,總之說你說得很難聽。”
“那就好。”時尋反而松了口氣,“謝了,有空請你吃飯,先走了。”
時尋無所謂別人怎麽罵他,只要他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