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做了絲瓜湯和乾菜蒸肉,都涼了先放冰箱裡,吃的時候自己拿出來熱,聽到沒有?”
徐礫母親捏著毛筆從宣紙上抬頭,說:“礫礫,你來看我寫得怎麽樣?”
“你又不在家吃飯了嗎?”她又說,“在家多陪陪媽媽呀。”
徐礫走過去,小孩一樣努努嘴,笑著說:“媽媽寫得真好看。可是我下午還要去電玩城上班,晚上回來陪媽媽,好不好?”
徐礫母親蹙蹙眉,歎了口氣說好。
“你上回帶回家的那個同學,怎麽沒再來過了?”
徐礫伸手擺了擺桌上的字帖:“我們家又沒有好玩的,他總來做什麽。”
“可他來了礫礫很高興呀。今天不高興嗎?”
“沒有不高興,今天下雨,下雨天路不好走,所以看起來像不高興了。”
徐礫母親恰好在寫山行,她看看字帖,寫到“愛”字時頓了頓,說:“他只是你口中釣來的金龜婿,還是礫礫愛的人呢?”
屋子裡突然顯得異常安靜,窗外樓層夾縫裡野貓的叫聲喵喵傳來,又輕又異常入耳。雨原來已經停了。
徐礫不知道他的媽媽現在究竟清醒與否了。這樣過分的清醒和無所不知的感覺反而令徐礫忐忑又遲鈍起來。也許很多事都沒有完全瞞過媽媽。他的快樂、委屈、為難和驚惶,不能告訴施澤也不能告訴任何人,但也許並不代表從來無人問津和關心。
他回答道:“是愛的人。”
徐礫母親點點頭,體力不支地沉沉喘了喘氣,沒有再多說什麽。
去電玩城的路上,徐礫回想著在家時跟母親的對話,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太聰明了,想不明白奇怪在哪裡,只是心裡總有些惴惴不安。
大概還是因為擔心她的身體,徐礫邊跳過路上的水窪,邊決定晚上回來先去找診所的醫生問問。
路上手機突然震了震,徐礫腳下不小心踩進一個小水坑裡,他嘴上罵著,顧不上看手機屏幕了,隔了好半天才在最後幾秒接起了電話。
“喂,誰啊?”徐礫不耐煩道。
“是我。”施澤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徐礫心裡一撲通,做賊心虛連忙捂了捂嘴,很快又放軟了語氣說:“我剛剛以為是別人,沒看號碼。”
“你現在在哪裡?”
“去電玩城的路上。”
“下班之後去哪裡?”
“回家……要帶我媽去診所看看,她一直不太舒服。”徐礫很擅長空口說胡話,從小跟蠻橫的大孩子還有外面那些大人們學會的,久而久之自己也早自封出師,可他對施澤說這些,心裡竟然會隱隱難受。
施澤站在房間的窗戶邊往外看了看,還好雨已經停了。他其實心情很鬱悶,還有些生氣,但聽見徐礫給出的回答,又無處指摘。
他習慣性想命令徐礫做些什麽,徐礫對他的喜歡應該是有很多的,因為施澤的命令總是生效,可他們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怎麽看都別扭又難以說清。
施澤選擇回避這個問題。徐礫自己也從未提過。
這一時半會徐礫在匆匆趕路,沒辦法再應付他,施澤心梗氣結,想著不如留到之後再一起討回來,於是很快掛了電話。
習慣了每周日跑出去,現在突然待在家裡,施澤拿著好不容易要來能在放假用一用的手機,百無聊賴在房間遊蕩了一會兒,乾脆坐回書桌攤開了作業。
他放在一旁的手機安靜了很久,再次響起時來電是個陌生號碼。施澤接起,瞬間變了臉色。
白天的Freedom看起來平平無奇,大廳裡已經沒幾個人了,晚上營業前不會再從正門迎接新客。但黃臻不一樣,他跟Freedom裡管事打頭的吳領班交情不淺,下午來了照樣能暢通無阻,在二樓開了個封閉式的包間。
差不多的花樣大家見怪不怪。黃臻領著最近又混到一起去了的吳程程上了二樓,等好一陣才下來,去後廳跟熟人調笑幾句,一幫人攢了局最後直接跑去卡座喝起酒來。
他們問黃臻剛剛帶來的人怎麽沒看見,是不是躺二樓床上起不來了,直呼黃臻不夠溫柔。
黃臻笑笑,說少管閑事。他指了個值班的服務生過來,抽出兩張鈔票遞過去並附耳交代著話,然後拍拍胳膊讓人走了。
徐礫跟電玩城的經理請了假,走到Freedom時時間大差不差,他一進去報了黃臻的名字,就被守在門口的服務生領路帶往了二樓。
“黃先生說今天有份驚喜要送給您,希望您好好享受,心情愉快。”
徐礫在走廊停下,隔著欄杆往底下看去,轉身問道:“他人呢?”
“按您的要求,已經走了。”
眼前是間情侶包間,徐礫徑直推開門又合上,黃臻如若從他這裡得不了好處,一定會留一招後手算計他。他掏出手機撥了過去,黃臻接得不快不慢,還算迅速。
“我也給你準備了一個驚喜,黃臻,今晚去當初我們認識的網吧一趟,怎麽樣?”徐礫說。
黃臻捂著電話跑到後廚,聞言突然又喜又慌:“你說什麽?真的?”
“當然,我從不跟你說廢話吧。”
黃臻喜不自持起來,後悔極了,連忙說好,匆匆掛斷了電話。
然而他再給最近通話列表的第二個打去時已經無人接聽。
徐礫推門而進的時候,其實已經管不了那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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