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臻愣了一會兒,拇指按了按打火機的出火口,再掏掏牛仔褲縫,把打火機擠著放進口袋。
“對啊,”他不自覺地瞄向徐礫被衣袖嚴實包裹住的右手,說,“我說什麽了嗎……急著跟我撇清關系啊?我等會進去一趟就先走了,晚上約了人,好好玩玩。”
“記得戴套。”三伏天夜幕快降臨之際,貼著冷氣縫站一小會兒也熱得慌,徐礫丟下一句忠告,踢開了鐵門。
門裡源源不斷的冷氣湧出來,後廚做牙簽肉、炸花生、辣子雞和鹵菜的油香肉香四溢,混著酒吧裡長年累月通風不佳的那股劣質香氛和煙酒醃臢的氣味,徐礫被迎頭一熏,要不是身上穿著一層又一層,他寧願在外頭熱著。
黃臻突然幽幽開腔道:“你看那是誰來了。”
徐礫皺著眉,半隻腳跨在門裡:“誰啊?”
——“黃毛!”
徐礫讓這突如其來炸天響的喊聲一驚。
他眯眼瞧著遠遠衝過來的那人,還沒看清楚是誰,一個結實高大的身影瞬間就躥到了眼前,帶著年輕氣盛少年人的怒火和獨有的氣勢,與空中熱浪一起席卷而來,緊握的有力的拳頭跟著掄了上來。
黃臻朝後一仰,蹬開腿飛速閃躲開,連滾帶爬站起來時顯然也嚇了一跳。
來的居然真是徐礫的同班同學施澤。
施澤喊道:“程茵的手機你拿了?還讓她要不給錢要不到你們這破地方來,你他媽什麽意思?!”
“唷,這誰啊?”手裡的煙早掉到了地上,黃臻拍拍屁股灰,“是你的手機嗎施澤,跟你有什麽關系,我聽說程茵跟你分手了啊!”他聳肩插著兜,哈哈大笑起來。
施澤原本一頭短俏烏黑的頭髮被風梳得凌亂,高挺的鼻梁似乎更銳利了,眉毛飛揚,有一點脾性火氣都壓不下來:“你給不給,給不給?不給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你去告老師,告訴老師了我得把手機還你,不過手機屏保那大頭照......大家就都知道你們的事了。”黃臻癩皮狗一樣點點頭說。
施澤怒目圓瞪,炯炯的眼睛仿佛冒著火。他釘在原地不動,像是知道自己單槍匹馬來奈何不了黃毛,又像是氣極了連句狠話也放不出來了。
徐礫看得新鮮,乾脆虛掩上了鐵門,歪頭抵靠在門框上,哀歎了口氣,不知道是哪邊的人隻管說風涼話:“撿了東西就要還,人家就算是來幫前女友要手機,也該給的呀。”
施澤這時才注意到旁邊還站著一個人,脫口而出:“你誰啊,在這裡看什麽看?”
施澤定睛一看,頓時譏笑兩聲:“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真髒。”
“你媽的,嘴巴放乾淨點!”黃臻覷了徐礫一眼,自己惹出來的事,等會引火燒到徐礫身上就不好了,“明天你讓程茵自己再來12班找我,我就把手機給她,別跟我使別的下流招數。”
徐礫被罵了仿佛也不在乎,仿佛誰也不幫,冷笑著說:“都是壞學生,自己下流幹嘛說別人,一般下流彼此彼此。”
他站在台階高處,像個看戲不嫌事大的,視線正好和施澤黃臻都齊平,胸前襯衫領子的兩顆扣子都熱得解開了,露出單薄白皙的頸脖。徐礫捏煙的那隻手輕輕點了點,轉身上班了。
施澤氣血上頭跑來本想替程茵討回公道,卻一分便宜都沒佔到,來了等於白來,還吃了一肚子氣回去。黃臻大獲全勝,連約好了人去鬼混也先緩一緩,興高采烈地鑽進了酒吧。
夜漸漸深了,酒吧裡也暗沉沉黑壓壓一片,不斷有客人魚貫而入,送上門待宰的羔羊五花八門。
徐礫已經端立在吧台後,也不是時時刻刻見了誰都笑臉相迎,有熟客來找,他冷著張臉往酒杯裡加上冰塊,倒入半杯對方常喝的酒,攪一攪瑪瑙色的杯壁,一連串下來把人勾得噓寒問暖的。
這大概是天生的本事。黃臻看得心癢難耐,眼瞧著吧台外那個穿得西裝革履的男人盯著徐礫目光閃爍,伸手拿酒偏要碰手,一副興致高昂的樣子。
他清了清嗓子走過去,朝徐礫遠遠使了個眼色,徐礫笑吟吟在哄人買酒,不過也是走走流程,早摸清那是個充派頭的鐵公雞,很快抽空出了吧台。
“吳姐跟我說了,你放心,今天下午這瓶酒已經記你頭上了,一分都不會少。”酒吧裡聲音嘈雜,黃臻湊過去,大聲說道。
徐礫應了一聲:“你把手機給我。”
“啊?”黃臻沒明白,“要手機幹嘛?”
“把程茵的手機給我,”徐礫說,“這事和我沒關系,但剛剛你也看見了。”
黃臻冷下了臉,轉頭看向別的地方。
“下午的抽成分你一半。”
“因為施澤?你看上他了?”黃臻突然抓緊了徐礫的左手,逼視著問道。
“你是不是有病?”
“黃臻,”人來人往,徐礫深吸口氣,和他退讓了一步,說,“別玩了,老師知道了你佔不了便宜,你這是敲詐。”
黃臻臉上一時間變化萬千,他齜牙停頓片刻,緩慢地松開手,不情不願把手機交給了徐礫。
第3章
若不是為了來討那瓶酒錢,徐礫今晚不會再來Freedom上班。他有段時間沒去上課了,雖然在家也見縫插針學了些,但總歸落下了進度。
Freedom裡也沒有徐礫想要的自由,他找不見。吳姐說他就是掉錢眼裡了,他只會裝著乖巧憨憨點頭,只等吳姐大手一揮可憐他無依無靠,把該得的錢發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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