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走了!”
施澤的心臟一直都像要跳出來,尤其在遠離喧鬧的沉默裡。他手一揮,抬腿就往前跨了一大步,卻忘記在洗手台前的那一道基本可以忽略不計的台階。施澤腳下驟然落空,踉蹌著踩穩前,被一雙手給虛虛扶住了。
徐礫的手讓冷氣吹得冰涼汗濕,觸碰到施澤冒著熱的皮膚時,雙方仿佛都因溫度相差懸殊卻細細密密相貼的觸感打了個顫。
第20章
徐礫握在施澤手臂上冰涼汗濕的手心皮膚,在他們都沒反應過來的停滯裡,也逐漸隨著施澤的體溫而升溫。徐礫朝前趕來一步的腿微微往回退了半步,但他一直沒有松手。
汗水增加了他們之間相貼的緊密程度。
施澤反射性繃緊隆起的手臂肌肉一動不動,本就暈眩的腦子似乎經過這一下的失重和搖晃,還沒有完全清醒,他站穩後雙眼朦朧地低頭看過去,和徐礫近距離對視了兩秒。
他從徐礫灼灼的眼神中,看見了深不見底的河水般的無限平靜,深思熟慮後的徹底的平靜。
徐礫平靜地看著他,手心卻從冰冷變得那樣火熱。
幽暗細碎的光線下,施澤感覺渾身像被一條閃著絲綢光澤的毒蛇冷冰冰地爬過。
“誰讓你來扶我?”施澤猛然甩開了手,胸口起伏著往後退開。手臂那塊沾滿濕汗的皮膚由於倏地暴露在空氣中又是一涼。
徐礫一節手指打在了大理石台上。
他勾著背彎下腰緩慢地抵靠在洗手池旁,一隻手緊緊攥住了另一隻手來抵禦疼痛,但眉頭依然蹙攏,好像臉色都變得蒼白。
施澤站定望回去時仍然面露慍色,遲鈍片刻,他以為徐礫誤傷到的又是右手,那條殷紅的疤也露出來,鮮血淋漓的模樣又湧現在他眼前。
“我……”他慌神中本能想湊上去看看,卻終究猶豫的沒有動彈。
“因為我想,”徐礫抬眼看向他,低聲說道,“施澤,男人喜歡上男人,對你來說有這麽稀奇嗎?”
娛樂場所裡獨有的那股濃鬱香氣陣陣熏來,刺激著呼吸過度的每一個人的神經。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麽。”徐礫嘻嘻笑起來。
施澤喉結滾動,用不可理喻的眼神憤怒地掃視過去,再也沒有在此停留的想法,轉身落荒而逃。
逃出去的施澤一邊趔趔趄趄繞開過路服務員,一邊抹了把臉,碰上已經來回踱步等得不耐煩的王青崧大聲抱怨嚷嚷著,一拳錘過來反將施澤拉進了正常世界。
施澤去結了帳,和他勾肩搭背又互相調侃叨叨起來,約定明天組隊去了籃球場,非要把顧颯明這個不講兄弟情分的叛徒打成手下敗將,挫一挫他的傲氣不可!
“行行行,你車馬上到了,我叫的熟人司機,”王青崧坐進了車裡,樂不可支朝施澤喊道,“一個人就別撒酒瘋了,等會兒小心一頭栽下來!”
“滾滾滾,快滾!”
施澤半邊身子都靠在了那根電線杆上,有氣無力地擺了個白眼,終於把王青崧這個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家夥送走了,看著車輛從他前面經過隻留下一管尾氣。
晚上的市中心正是人潮洶湧的時候,街上人擠人,車擠車,一輛輛汽車都從施澤眼前接龍般駛過,車上亮起的燈一閃而過,閃暈了他的眼睛。
徐礫知道施澤和王青崧回家不順路不會一起走,他跟著從KTV出來時,施澤正因為一瓶礦泉水的錢和找不開五十塊的報刊亭老板單方面吵了起來,一拳頭就要往報刊亭擺滿了雜志和廁所讀物的台面砸下去。
“什麽狗脾氣,誰能受得了。”
徐礫脫口暗罵道,一個箭步衝過去攔住了施澤。
他用那隻被甩開過的指甲上烏了一塊的左手再次握住了施澤的手臂,用力抓緊在手裡,邊破費掏了兩塊錢扔台上替他付了水錢。
“松手,滾一邊去!”
施澤胳膊被抓得生疼,怒目掃過若是旁人可能繼續揮拳就上了,可看見是徐礫,他連自己的五十塊也不要了,在徐礫緩緩松開後一把打掉他又伸過來的手,掉頭就走。
“你他媽能不能滾遠點......信不信我打得你爹都不認識?”
“可是我沒爹。”徐礫咯咯大笑道,追上去蹲在了施澤那根柱子旁的消防栓邊上。
施澤扯扯嘴角。他無語地盯著如梭的車流,才想起自己是在等車。
“你不喝水了嗎?”
施澤繞到柱子另一頭躲他,似乎已經有些疲倦,呼喝的聲音也沒有先前那麽大了:“不喝,那我打得你媽都不認識!滾!”
他等的車卻一直沒來。
徐礫那張煩人的嘴也唧唧呱呱來看他笑話,說他打的車可能早走了。
施澤才懶得理這個瘋子。堵車堵上半小時都屬於常有的事。但他懷疑起到底是王青崧那個兔崽子報錯了車號,還是他自己記錯了。
停來路邊的車同樣一台接一台,接上客人後卻也很快疾馳而去。施澤滿臉茫然,掏出手機一搗鼓,那手機屏幕烏漆麻黑早沒電了猶如塊板磚,而他身上唯一剩下的那五十塊……之前被他衝動地扔出去,現在落在了徐礫手裡。
施澤深吸口氣,猶猶豫豫轉過頭,試探著一瞥——徐礫還蹲在那邊地上仰起腦袋看他,眼珠子左轉右轉總能咕嚕轉回來把目光落到他臉上——施澤悻悻瞪眼,頓時放棄了找徐礫要回錢的想法,寧可流落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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