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縈繞著說不出道不明的疏離,微妙而直白地劃出一道看不見的天坎。
江璨往人群外面退了退,被腐蝕的小心臟不爭氣地快速跳動起來。
他在欄杆邊上,默默地掏出手機。
江璨璨璨:照片.JPG
江璨璨璨:照片.JPG
景計不是錦雞:臥槽這啥?
景計不是錦雞:怎麽有點眼熟?
江璨璨璨:匿名發給裴二傻他媽。
照片上一男一女,赫然是裴洪生和挽著他手臂的情人。
江璨在裴與墨身後時偷偷拍下來的,因為是抓拍,上面的人姿勢動作比較模糊,但五官和表情還是很清晰,也勉強看得出來幾分親昵和曖昧。
裴二傻他媽一直很凶,自從裴二傻被送去挖土豆後,聽說就更凶了。
眼前浮現那張猙獰凶狠的臉,江璨替裴洪生默哀三秒鍾。
正哀著呢,旁邊突然冒出來個人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江璨嚇了一跳,手機險些沒給直接丟出去,“言二少爺?”
穿著西裝的少年人只有十四五歲,個子長挺高的,臉頰還帶著點奶膘,“我叫言望,你認識我?”
他打量江璨的眼神沒有什麽惡意,帶著幾分好奇和疑惑。
江璨搖頭:“不認識,只是知道。”
言望壓低聲音:“我看到你剛剛做壞事了。”
那表情跟捉著別人小尾巴似的,帶著點小得意。
其實江璨剛剛就瞧見言望了,在湊裴洪生的熱鬧,東竄竄西竄竄的,瞧著挺活潑,結果一站這又端起來了。
還挺好玩的,像個裝作大人的小孩子,也不知道方才那幫子人怎麽看個側影就全嚇跑了。
江璨笑了一下,“我這不是做壞事,這是助人為樂。”
言望也沒再接茬,隻繼續貼近,還是逮著江璨看,“我見過你嗎?我覺得你長得有點眼熟。”
江璨往後躲,“應該沒有。”
言望:“真的有點眼熟,你住哪兒?”
…小孩再好玩,一直盯著人看也挺瘮得慌的。
江璨沒有和言望多聊。
裴與墨很快就從人群中走出來了。
他走下台階,燈光從身後鑲上一道漂亮的金邊。
江璨和言望招呼著起身,伸著懶腰走過去,“與墨…”
嘴唇微微張開,被喚的人卻沒有停下。
腳步甚至沒有片刻遲疑。
江璨茫然地看著裴與墨與他擦肩而過,“?”
裴與墨什麽意思?
那表情冷漠的,就像真的沒有看到他一樣。
江璨跟著走下台階,不可置信地看著裴與墨。
他一步步朝著花園深處走去,手杖落在地上的噠噠聲清脆而決絕,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口。
江璨心裡拔涼拔涼。
裴與墨今晚霸道帥氣地將他攔在身後。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以至於江璨被裴與墨那老母雞護崽般霸道帥氣的身姿衝暈了頭腦,他竟然忽略了,裴與墨並沒有接受他的和好請求!
——他沒有穿那條裙子!
春風含著水汽,吹拂在身上是那樣的冰冷,遠離宴會的花園,寥寥的燈火是那樣的黯淡。
江璨意識到,裴與墨或許是真的不打算和他玩了。
瞬間心如刀割。
難言的失望和不知名的情緒密密麻麻地纏上來,像爬行得勢不可擋的藤蔓,牢牢地箍住江璨的脖子。
吸吸鼻子,江璨莫名覺得眼眶酸脹,那個穿著黑西裝的背影也一點點模糊。
他沒有再追上去。
他知道,他就將眼睜睜地看著,裴與墨一點一點離開他的世界,一點一點離開…
等等,裴與墨是想走到哪裡去?
那邊是海。
京都只有這一小塊地方臨海,江璨記得很清楚,他高中時繪畫課還來這附近寫生過。
而宴會之所以舉辦在室外,也有那片海的原因,如今是季節早,看不分明,花開得也不算茂密,再晚幾個月過來,能看到整片海邊的花海。
江璨睜大了眼,裴與墨確實是直直地朝著海邊走去。
月光將他清瘦的身影塗抹得很淡,但依舊冷漠而堅定,決絕而孤寂。
江璨:“!!!”
他是要回到深海去?
…是因為他說他要換公主的緣故嗎??
裴與墨並不知道自己在江璨眼裡已經成了個意圖跳海輕生的小可憐。
他沉默地往前走,莫名感到疲倦。
他是在公司接到護工電話的,那邊的聲音急而惶恐,“裴夫人不見了,我們打不通她的電話。”
裴與墨並不知道一個大活人是怎麽從一群人眼皮子底下偷溜掉的。
同時,沈秘書又匯報了裴洪生的動向。
宴會的地址和名字十分熟悉,雖然隻一眼,裴與墨仍能記得那張和裙子一起送來的請柬。
一路趕來,做了心理準備,但還是因為裴夫人的動作感到悲哀和無奈。
裴與墨走著走著,忽地,就聽到海的聲音。
水波推著水波,一點點漫上堤岸,鼻尖是清新的鹹澀,四周是渾濁的暗色。
漂亮的青年人站在海邊,點點水光映在那雙漆黑的眼眸裡,像是碎開的星星。
這其實是一副很美的景象,可惜裴與墨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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