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氏夫婦瞧見裴與墨攙著江璨離開,原意是來送一送,或者乾脆直接把兩人留下。
不料一靠近就聽到這種閨房密語。
小攻小受啊什麽的,現在的孩子們都這樣直白嗎?
走的近了,更是注意到將額頭抵在裴與墨肩上的少年正是方才被自家兒子追逐的那位,瞧這姿勢親昵曖昧的,想來等言望成年,也實在來不及了…好在年輕人,不怕為愛所傷。
已站在跟前,進退不得的,言夫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裴先生,晚上好。”
裴與墨不卑不亢,耳尖卻不自覺地泛紅,“言夫人,晚上好。”
尷尬對視片刻,言夫人多瞧了江璨一眼。
這就是那個被江家遺棄的孩子嗎?
當媽的聽不得那樣的事,見了更是心酸,都這樣高了,養了這麽許多年,就算不是他們家的孩子,也是有爹有媽生下來的…江家人怎麽舍得。
若是她的孩子流落在外,受到這樣的委屈…
瞧見自家夫人臉色變得悲傷,言家主自然明白她又想到不知去處的大兒子,連忙替著寒暄幾句,便攜手離開。
裴與墨才松了口氣,臉頰就被一股外力帶過,江璨皺著臉,輕輕捏著他的下頜,嚴肅地要求,“看我。”
裴與墨怔了一下,江璨還想上手扒拉他的眼瞼,氣鼓鼓的,“不許看別人,隻許看我。”
…真是醉的不輕。
等把人扶到車裡坐下,裴與墨額上都冒出一層細汗,他擰開瓶蓋,把水喂到江璨唇邊,但江璨沒喝。
他靠在靠椅上,西裝外套不翼而飛,白襯衫上滿是拉扯出的褶皺,卻不顯得頹廢,更顯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慵懶。
這樣看著,江璨和平常時沒什麽明顯的區別,就是眼神越發渙散。
裴與墨沒打算開車,打電話問了沈秘書出來的大概時間,再側目,江璨又不知盯著什麽在仔細地瞧。
裴與墨把瓶子放下,問:“江璨,你又在看什麽?”
視線仍舊落在空氣裡,江璨說:“花瓣,貓貓,春天的青草地,海岸邊的月光…”
他掰著手指,如數家珍地說了一大堆只是聽著就很漂亮很美好的東西,末了,還不忘總結道:“都好好看啊。”
裴與墨心裡不由有點酸。
剛才還不準他看別人,說他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好看的小公主,現在又看起花瓣貓貓青草地了嗎?
視線從對面升起的玻璃上掃過,黑色的窗子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就聽江璨繼續道:“但是都沒你好看。”
語氣像誇小動物漂亮的皮毛。
動作也是,把裴與墨輕輕拉到懷裡,姿勢小心而珍重地一如對待什麽新生的動物幼崽。
似乎沒有一點曖昧的意思。
可裴與墨覺得被觸碰到的皮肉都要融化了。
他抓緊江璨的手臂,聲音有些沙啞,“江璨。”
擁抱的力氣並不大,完全沒有到不能掙脫的程度,但裴與墨無法動彈,淺薄的酒意混著乾淨的薄荷氣息從呼吸中蒸騰而出,他滴酒未沾,卻有些醉了。
他看著江璨。
之前曇花一現的想法,現在越發明確而衝動。
清澈無機的眼眸近在眼前,裴與墨清楚地看見他眼裡倒映著的自己,是渾然不知的,獻祭般的渴望。
呼吸重了一點,裴與墨輕輕呢喃,“江璨。”
江璨沒有說話,他像是在裴與墨臉上發現了什麽,靠得越來越近。
就在此時,裴與墨心底傳來一個聲音,像棉花裡藏著鋒利的針尖,刺破了自欺欺人的虛偽假象。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江璨生病了,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知道你是誰你在做什麽不知道你的喜歡,他甚至不只是對你好。
這是乘人之危,都是騙人的,清醒一點,清醒一點,裴與墨。
…
可,那又怎麽樣呢。
裴與墨想,假的,騙人的,又怎麽樣呢?
隻想要留下他,用陰謀,用詭計,用金錢,用愛,給他堆砌個盛大的金屋。
哪怕以後江璨清醒過來,也不能逃脫。
是江璨先來愛他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阻擋他留下他。
乞丐自欺欺人的低語,冰天雪地裡露露而行的旅人,向火堆發出一點微弱的企盼。
呼吸越來越近,幾乎就要清淺地熨在唇邊。
揮舞著蠟油翅膀的伊卡洛斯,正在神話裡朝著太陽飛去,他忘記身下滾滾波濤,從此再也無法全身而退。
裴與墨下頜微抬,有些失神地閉上眼。
氣氛好像有點怪怪的。
江璨茫然地眯了眯眼,尋思著應該是車廂裡燈太暗了。
那些海底的草原上的漂亮物件還在眼前打轉,天知道,他都快看不清裴與墨的臉。
好在裴與墨皮膚白,生得跟個瓷娃娃似的,一點瑕疵都顯得格外明顯,江璨屏住呼吸,撥弄掉那點瑕疵,才很驕傲道:“與墨,你看,我幫你把髒東西弄下來了。”
指腹上,赫然是一根纖長的睫毛。
裴與墨:“…”
裴與墨:“……”
又是這樣。
很意料之外,也很意料之中的走向。
仍捏著那纖細的一根,江璨仔細端詳著,小聲感慨,“好長的睫毛呀。”
看著注意力全然移開,要退回到座位上的人,裴與墨胸腔裡無端生出一把火,他抿抿唇,今天晚上第三次喚,“江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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