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謝生閉上眼之前,沈鯨落心裡想,就這樣吧。
這一覺醒來後,就把一切都告訴他。
不管謝生做出什麽選擇,他都會坦然接受。
比起隱瞞和誤會,或許這樣更好。
只是沈鯨落沒想到,這一覺,就睡到了中午。
大概是做出決定後,心裡輕松了不少,謝生什麽時候起來的他都沒察覺,伸手一摸,旁邊的被窩已經涼了。
沈鯨落昏昏沉沉地坐起身,床頭櫃上放著杯蜂蜜水,還有一張紙條。
——去農貿市場,下午回來。
大概是覺得內容過於官方,最後還畫了一個形狀圓潤的小愛心。
沈鯨落笑了,仰頭喝了口蜂蜜水。
不過,怎麽又跑農貿市場去了,昨天的雞屎外套還沒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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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進農貿市場,謝生已經十分熟練,雄赳赳氣昂昂,直奔最裡面的攤位而去。
並且,他今天穿了一件光面的羽絨服,雞屎粘上去一擦就掉的那種。
賣蕎麥的大娘一眼認出了他,樂呵呵道:“俊仔,怎麽又來啦?”
謝生笑了笑,“昨天買的蕎麥皮不夠,麻煩大娘再稱幾斤。”
做枕頭用的材料,最重要的就是乾淨。
謝生又有潔癖,帶霉斑的不要,殼不圓潤的不要,長得醜的不要,就這麽坐在衛生間裡挑挑揀揀洗洗涮涮一上午,能用的蕎麥皮只有小半盆。
大娘又給謝生裝了滿滿一袋子,付錢時卻只收五塊,“自家麥子脫的殼,不值錢啦。”
謝生過意不去,見攤上還有藥材,於是又買了一些茯苓和百合,都是助眠安神的,回去煮茶熬粥,給沈鯨落灌下去。
農貿市場地處市郊,公交車很久才有一趟。
謝生拎著兩個大袋子站在路邊,感受著肚子裡咕嚕嚕的叫囂聲,想著要不要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
正思量著,一陣哭聲吸引了他的注意。
謝生聞聲望過去,只見一個小女孩從街角跑了出來,身上衣服髒兮兮的,一邊跑一邊哭喊。
“救命,救命!”
小女孩很快發現了路邊的謝生,哭著撲過來抱住他的腿,“哥哥,救救我奶奶——”
謝生放下袋子,蹲下身,“怎麽了?”
“奶、奶奶摔倒了,”小女孩抹著淚,上氣不接下氣,“躺在院子裡,頭、頭上有血。”
謝生皺眉,“你爸爸媽媽呢?”
小女孩用力搖頭。
謝生朝周圍張望了一圈,郊區偏僻,現在一個人影也看不到。
他猶豫了一下,救人要緊。
“別哭,帶我過去。”
一邊往街裡走,謝生一邊掏出手機,按下120。
“就在那!”小女孩指著一扇破舊的木門。
望著那扇緊閉的門,謝生心裡忽然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小女孩是剛跑出來求助的,那扇門應該是開著的才對。
見他腳步停了,小女孩仰起頭,目光有些呆滯,“哥哥?”
謝生後退一步,邊往外走,邊不動聲色道:“我已經打了急救電話,救護車很快就到。”
眼看就要回到大路上,突然,謝生的腿被什麽東西絆住了。
他低下頭,小女孩正死死抱著他的腿,眼神陰鷙,臉上還有剛才殘留的淚痕。
“哥哥,你不救我奶奶了麽?”
謝生心頭一凜。
顧不得那麽多,謝生一腳踢開小女孩,正要逃離,這時,一股巨大的力道從後面卡住了謝生的脖子。
與此同時,口鼻被什麽東西堵住,刺激的氣味直衝大腦,不過幾秒,謝生就喪失了掙扎的力氣。
失去意識之前,謝生恍惚間看到,一隻大手撫摸著小女孩的頭頂,而小女孩則瑟縮著身體,討好地笑著。
那隻手的手背上,有一道長長的、猙獰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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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凌晨。
總是安靜祥和的沈家別墅,此時一片燈火通明。
車進車出的嘈雜聲不絕於耳,沈鯨落呆坐在沙發上,雙眼通紅,布滿血絲。
謝生一夜未歸。
最後一個看到他的人,是農貿市場的攤主,從昨天中午到現在,他們已經失聯超過十六小時。
這十六個小時,謝生在哪裡,經歷了什麽,沈鯨落無從知曉。
蘇錚和王鼎鼎已經過來了,石攻玉和傅瀟人在外地,此時正往回趕。
王鼎鼎捧著杯熱水,遲遲不敢上前,直到熱水快涼透了,才試探著道:“落哥,一夜沒合眼了,喝口水吧。”
沈鯨落一動不動。
是真的一動不動,連胸口都看不到明顯的起伏,整個人仿佛丟了魂。
蘇錚抹了把臉,“不吃不喝不睡,都隨你,但你好歹把手包一下。”
沈鯨落的掌心裡,遍布著深深淺淺的傷口,血跡混著血跡,觸目驚心。
“謝生回來看見你這德性,你看他揍不揍你。”
沈鯨落的眼瞼顫動了一下。
良久,嗓音嘶啞,“謝聽呢。”
王鼎鼎道:“和小晝在同學家,別擔心。”
沈鯨落閉上眼睛,眼前又浮現出昨晚庭院裡,謝生親吻他時的模樣。
“不管多久,我等你。”
指尖再次深深嵌入掌心,被蘇錚扳著手腕強行用力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