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氣氛比起在飯桌上沉重了許多。為了轉換氣氛,喻冉換了個比較輕松的話題,但是兄弟兩個心裡都揣了事,情緒都不是很高的樣子,再後來肯定也都累了,漸漸地都不說話了。
回到度假村不過九點,不過對於顧嶼來說已經算是晚歸了。喻冉原本還想帶他去自己住處再坐一會兒的,顧嶼猶豫了良久還是拒絕了。
車子並沒有開到宿舍樓下,在離宿舍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顧嶼下車走。他跟喻冉道了別,又走到前面去跟沈染軒道別。
今晚他們兩個都沒怎麽說話,這會兒喻冉還在後面坐著很多話也都不好意思說,於是當著喻冉的面上演了一段默片,全靠眼神交流,不過以兩人的默契度都很順利接收到了彼此的信息。
“我先走了。”顧嶼最後對沈染軒輕聲說了一句。
“嗯。”沈染軒回答得淡然,但是一雙眼睛黏在顧嶼的身上,一路目送他遠去,直到身影消失在了視線中才戀戀不舍地收了回來。
沈染軒望著重新回歸寧靜的視線前方,悵然若失,但他還沒忘記喻冉還坐在後座,重新啟動車子,將喻冉送回了住處。把喻冉送到之後他就準備回去,喻冉卻邀請他進屋坐坐。
沈染軒隱約覺察到喻冉似乎是有話要跟自己說,就跟著進去了。
進屋後,喻冉給他端了杯水,給自己的卻是一杯酒。
沈染軒眉頭輕蹙,不過什麽都沒說。
喻冉還真的只是請他進來坐坐,送上水後就坐在他的對面懷著心事兀自喝酒。沈染軒也很有耐心,愣是沒有主動說話。
兩個人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鍾,在喝完半杯酒後,喻冉這才開口。
“你跟小嶼認識多久了?”
沈染軒回道:“快十年了,他高一我初三的時候認識的。”
“那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都知道,”沈染軒抬起頭,沉聲道,“他都告訴我了。”
喻冉垂著頭,失神盯著手中的玻璃杯,輕聲道:“能跟我說說嗎?”
“你想知道什麽?”
“全部。”
沈染軒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故事有些長,他需要先潤潤嗓子。
“他媽媽有瘋狂的控制欲,從小限制顧嶼的一切社交。”對面的人不是顧嶼的時候,沈染軒說話極少委婉,他習慣用最少的字數去概述事情,所以常常會讓被人感覺他說話過分直白,有些不近人情。
喻冉果然也有些沒反應過來,愣了好一會兒才問:“具體是怎麽樣的?”
沈染軒其實不是很想再提起這件事,直到今時他再想起顧嶼那些年的經歷還是會心疼。可是他又覺得這件事應該讓喻冉知道,應該讓更多的人來心疼他,可顧嶼自己肯定不會主動告訴喻冉,所以為了顧嶼他願意做這個多嘴的人。
這個故事很長,加上沈染軒說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顧嶼,中間好幾次情緒太激動沒能說下去,斷斷續續用了整整一個小時才說完。他沒有一丁點的隱瞞,把顧嶼告訴自己的故事又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了喻冉。
喻冉全程沒有說話,但是聽到越後面表情越是凝重,終於在聽到顧嶼在面對媽媽病逝的心情的時候變了臉色。他努力忍耐著流淚的衝動,仰頭用力灌下一口酒。他的手有些抖,不知是因為心疼還是因為憤怒。
喻冉最終也沒有忍住,將空酒杯隨手往桌上一放,聲音沙啞地跟沈染軒說了聲抱歉就鑽進了衛生間。小半個鍾之後他才出來,眼眶有些紅,臉上卻乾乾爽爽,反倒是劉海的發梢有些濕了。
喻冉已經平複心情了,給自己倒了杯水重新在沈染軒對面坐了下來。
“我記得你之前問過我喜歡的人受媽媽影響控制欲比較強該怎麽辦。”喻冉抬起頭,平靜地問,“那個人就是小嶼吧。”
“沒錯。”
“那這個問題已經解決了嗎?”喻冉直截了當地問,“你們現在是在交往嗎?”
類似的問題穆羽煬也問過,那時他沒有回答,這一次他心知無法繼續保持沉默。
“我認為是。”他選擇了一種比較委婉但又能明確表達自己態度的回答。
喻冉對這個回答並不是特別理解:“什麽叫你認為是?難道你們並沒有在交往?”
沈染軒沉默了須臾,解釋道:“顧嶼說不想用戀人的身份束縛我,他也害怕自己會變成和他媽媽一樣。所以準確來說我們現在仍然不是戀人關系。但是我們都明確知道對方對自己的感情,所以相處模式和戀人無異。”
喻冉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話是什麽意思。沒有明確戀人關系,卻又以戀人的模式相處,說得這麽委婉不就是炮友?
“簡直胡鬧!”喻冉生氣這倆孩子的荒唐行為,可是罵了句胡鬧之後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其實在我心裡我們已經是真正的戀人,只是,”沈染軒頓了頓,“如果這樣能夠讓他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輕松一些,沒那麽多憂慮,我不介意。”
喻冉此時的心情十分複雜。站在沈染軒的立場上,他有些為他感到心疼,明明兩情相悅卻甘願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曖昧對象,明明看起來那麽冷情,卻沒想到比誰都深情;可是站在顧嶼的立場上,作為他的哥哥,他又很感激沈染軒的犧牲和堅定不移的陪伴。
他並不會懷疑沈染軒的真心,如果他不是真心愛著顧嶼,以他的條件輕而易舉就能找到對象,斷然不可能單身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