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就喜歡吃這個。”
再出去時,陸周瑜已經像個客人一般,規矩地坐在沙發一角,看到端上茶幾的山楂時,眉頭挑了一下,“謝謝。”
有小蔣在,氣氛活躍不少,他們聊著些無足輕重的話題,共同等待雨停。
話題間隙,小蔣接到一通來電。
他把手機拿遠一些,轉頭問夏炎:“下午全市都停工停學了,苗苗提早下課,能讓她過來一起玩嗎?”
苗苗是小蔣的女朋友,也是夏炎同專業的師妹,他們見過幾面。
“來吧,”夏炎看了眼窗外說,“雨太大了,你要不然去接接她。”
得到應允,小蔣又對著電話說了幾句,最後隔空親吻了一下空氣。掛掉電話後,才不好意思似的說道:“不用接,她下午本來是做社會調研,正好在附近。”
十分鍾後,苗苗到了。
她的發梢被雨淋濕,小蔣找夏炎借了條乾淨的毛巾,笨手笨腳地給她擦起頭髮。
苗苗和小蔣一樣十分健談,不大的客廳更熱絡了幾分。
苗苗下個月要到淇山寫生,她不大願意住在山上,問夏炎:“炎哥,你之前的課程也有這個嗎?”
“沒有,”夏炎說:“不過很早之前去過其他山。”
苗苗馬上詢問了許多相關事宜。
夏炎一一告訴她,最後說:“其他的也沒什麽,不過買飲料的時候要注意點兒。”
苗苗拿著可樂罐的手一頓:“怎麽了?”
“小心雷碧,萬事可樂什麽的。”夏炎說,“山裡山寨貨比較多。”
他這句話未經思考,就自然而然地從嘴裡跳了出來。像小時候背古詩,反覆背誦後形成的語言記憶。
語畢,小蔣和苗苗笑作一團,夏炎卻猝然愣住,側過頭看向一旁的陸周瑜。陸周瑜手上拿著顆山楂,跟他對視了一會兒。
一秒,兩秒,夏炎忽然想起,他第一次覺得能和陸周瑜友好相處的開端。
那是集訓的第五天,空調壞了。
晚飯前,夏炎獨自在宿舍窗前吹風,沒過一會兒,陸周瑜回來了,兩人淡淡地打聲招呼,便不再說話。
或許是太熱的緣故,陸周瑜也到窗邊吹風,夏炎友好地分出半扇窗戶給他。
晚風清淡,葉片偶爾拂過臉側,十分愜意,夏炎忍不住說:“要是有瓶冰可樂就好了。”
“有啊。”
“在哪兒?”
陸周瑜撥開窗外的枝葉,指給他看:“那兒有個小超市,看到了嗎?”
夏炎湊近他,從葉片的縫隙間看到半只花花綠綠的招牌,“看到了。”
他急急地轉身往外跑:“我去買!”
“買的時候看清楚點兒。”陸周瑜的聲音懶懶的從身後傳來,“別買成雷碧,萬事可樂什麽的。”
“……啊?”
“山裡麽,山寨貨比較多。”
腳步頓住,夏炎忍不住扭頭問:“好喝嗎?”
陸周瑜想了想說:“中藥加糖漿的味兒。”
他說完後,兩人相視,沒忍住一起笑了起來,然後又各自忙碌。
雖然第一印象並不算友好,但是從那天起,夏炎莫名地不再抗拒和陸周瑜獨處,甚至覺得他是個不錯的,適合做朋友的好人。
想到這裡,夏炎在心底呼出口氣。如同被老師點名到黑板上解題的學生,僵硬地站了許久之後,總算解出答案,露出輕松的笑。
笑容在又一次和陸周瑜對視時中斷。
他面無表情,似乎從沒有過這段他們共同的記憶,甚至發出淡淡的疑惑,問夏炎為什麽在數學大題下面,不合時宜地解出了一道化學方程式。
小蔣和苗苗還湊作一團,小聲地說著甜蜜的話,夏炎端起桌子上的空杯子,“我再去燒點水。”
進廚房後正欲關門時,小蔣跟著擠進來,聲音很大地朝外說了一句:“炎哥,我幫你泡茶。”
夏炎沒阻攔他,到水池邊接水,小蔣湊在一旁,突然說:“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夏炎不太在意地問。
“什麽都知道了。”
“好好說話。”
“那天,就季老師喝醉那天我去接他,他指著你和陸老師說,”小蔣猶猶豫豫地頓了一下,“說讓你們兩個不要亂來。我都聽見了。”
夏炎轉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小蔣繼續推理道:“今天季老師又說你因為一個男的要辭職,是不是就因為他啊?”
夏炎打開電源,抱著胳膊倚在櫥櫃旁,繼續沉默。
小蔣再接再厲:“今天到你家我就覺得不對勁,你從來沒讓合作夥伴來過家裡,還擠在沙發上,眉來眼去,你還……”
夏炎忍不住打斷他:“擠在沙發上難道不是因為你?非要一個沙發坐三個人。”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知道他喜歡吃山楂!”小蔣拋出關鍵證據,篤定道:“你們是不是以前好過,舊情複燃?!”
夏炎一時語塞,拍了拍小蔣的肩膀,指向大門:“出去。”
“不是嗎?”小蔣一頓,“那就是你出賣色相,利誘他答應來參展?”
他越說越離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企圖挽救失足大齡男青年。
“蔣明亮。”
夏炎看了一眼熱水壺,手掌懸空放置在壺嘴上,虛虛地抓到一把水汽,沾濕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