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嗎?”
“不是,”夏炎立刻否認,又補充道:“他還很小。”
“年紀小和追人也不矛盾。”陸周瑜說。
“你……”夏炎張了張口,又說:“也對。”
回完消息,他把手機倒扣在膝蓋上,指尖一下一下撥弄側邊的靜音鍵,打開,關上,又打開,像無意識動作,因此陸周瑜聽到時有時無的微信提示音。
沈齊顯然沒有遵守“有正事再聯系”的約定,故態複萌,但看樣子夏炎也並不在意。
不知道出於什麽立場,陸周瑜提醒他:“年紀小,追人也只會軟磨硬泡。”
把手機關成靜音,夏炎像是辯駁也像是單純陳述:“我和沈齊合作很多年了,他年紀小,脾氣偶爾不太好,可能我比較……包容他吧,他只是有一點依賴我。”
應該不只有一點,陸周瑜覺得夏炎的自我評價有失偏頗,他的包容不能用比較級,而是最高級,包容到甚至可以稱之為縱容。
沈齊大約也是早就洞察這一點,才敢於一次又一次試探。
“不算軟磨硬泡。”夏炎總結。
“嗯。”
“也不算追,我又沒有答應他。”
陸周瑜看了看他,說:“嗯。”
半晌,夏炎突然叫了一聲陸周瑜的名字,微微側過半張臉,用玩笑的口吻問道:“如果追人追到死纏爛打的話,是不是挺討厭的?”
陸周瑜跟他對視了一會兒,問:“為什麽這麽問?”
“只是問問,”夏炎複述他“年紀小追人也只會軟磨硬泡”的理論,猶豫了一下才說:“你似乎很有被追的經驗。”
經常被人追是事實,但或許是藝術圈更為開放的緣故,比起追,更多的是充滿各種暗示的試探。
一支煙,一個吻,一句話,就能發酵一場酣暢的,簡單又高效的性。
陸周瑜在不同的場合見過許多次,也有許多人對他說過“試試”,或生澀或老練,但目的都顯而易見。
他不反感,但也毫無興趣,身邊熟悉的朋友常拿這個打趣,說他將為藝術事業永葆童貞。
當然,也不是沒有過動搖的時刻。
窗外的天像是瞬間陰下去的,醞釀著下一場雨。華美的水晶吊燈投下熠熠光影,流水一樣淌滿整間展館。
兩個人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並排坐在一起,背對光源,反而看不清彼此。
陸周瑜想到蜃樓美術館開展那天,在狹小的工具室裡,前一秒還在大呼小叫的夏炎,突然用無所謂的態度對他說“試試”。
說了兩遍。
比起那一瞬間的不可置信與割裂感,內心的松動更加令陸周瑜難以忽視。
大提琴協奏曲總算停下,轉而換了一支類似笛聲的樂曲,聲線細如絲,穿透厚重的沉默。
“怎麽不說話?”夏炎問,又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果然很令人討厭吧。”
陸周瑜通常不會給人死纏爛打的機會,因此無法公允評判,但他清楚地知道,如果那天夏炎第三次說出“試試”,他會答應。
哪怕夏炎只是心血來潮。
第33章 重遊
天色忽然暗下去,並不強勁的風裹挾著稀疏的雨點,拍打在窗戶上,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快又被留聲機裡的樂曲聲蓋過。
“果然很討厭吧?”
夏炎又問過一遍後,陸周瑜似乎陷入思考,半晌,在夏炎以為他已經默認,準備換個話題時,才答非所問,“什麽樣算死纏爛打?”
“我不知道,”夏炎先是搖頭,又看了陸周瑜一眼,“就字面意思那樣。”
陸周瑜聞言微微點頭,問:“你覺得討厭?”
“我……”
夏炎不清楚話題怎麽又繞了回來,也分不清陸周瑜是單純發問,還是意有所指,後者令他心下一驚,又認為自己頗有自知之明,算不上死纏爛打,於是小聲辯解:“也不算討厭吧。”
陸周瑜“嗯”一聲,目光從他臉上落到膝蓋上的手機,停了一瞬,說:“不討厭,但挺麻煩的。”
剛升起的微弱希望忽地被撲滅,夏炎勉強地笑笑,低下頭擺弄手機,正好看到季啟林的微信,說畫面已經調試完畢,下來找他們匯合。
收起手機,夏炎對陸周瑜說:“季老師忙完了,馬上就過來。”
兩人起身往大廳中央走,走出幾步,聽到季啟林下樓的聲音,夏炎猛地想起什麽,連忙叫停。
陸周瑜腳步頓住,稍側過頭,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夏炎覺得莫名尷尬,但腳步聲越來越近,隻好硬著頭皮說:“一會兒季老師如果說一些很奇怪的話,你不用管他。”
順著他的目光,陸周瑜抬頭往樓梯上看了一眼,問:“什麽奇怪的話?”
“他對我和你有一點誤會,”夏炎斟酌著語句,“總之工作之外的話不用放在心上。”
季啟林已經下了樓梯,朝他們走過來,陸周瑜沒再多問,點頭應下。
臨近正午,夏炎提議到附近的餐廳邊吃邊聊,季啟林卻說下午臨時有會議,“不好意思啊,小陸。”他搓搓手,難得有些局促,“待會兒讓夏炎請你吃頓好的。”
陸周瑜說:“沒事。”
季啟林指指剛才他們坐過的長椅,說:“都是熟人,我也不跟你客氣了,去那兒坐吧,長話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