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巧合

　　來電顯示的這串十一位電話號碼，自陸周瑜記事起就一直沿用至今，只不過備注在十幾年間變更多次。

　　最早是爸爸，青春期時改為爸，又過了幾年改成大名陸文淵，前幾年拉黑刪除過，再後來就一直是一串無名號碼。

　　陸周瑜回海城後才重新啟用國內號碼，陸文淵既然打到這上面，是已經知道他回來了。

　　窗戶沒關，他閑閑地走過去，倚在窗台上，在鈴聲再次斷掉之前，按下接通鍵。

　　接通之後是幾秒的空白，陸周瑜不說話，一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從窗戶扣上摘掉一根金色頭髮，舉起來對著太陽看。

　　靜了片刻，陸文淵先問：“回來了？”

　　“嗯。”

　　“什麽時候回來的？”

　　“前兩周。”

　　“怎麽不說一聲，你那個展覽等我有時間就去……”

　　陸周瑜松開手，那根頭髮晃悠悠地被風刮走，他打斷陸文淵：“打電話什麽事？”

　　陸文淵稍頓，切入正題道：“江渢的父親去世了。”

　　陸周瑜一怔，“什麽時候？”

　　“昨晚。”

　　江渢是他的中學同學，兩家之間曾有生意往來，很小的時候就相識，因此關系不錯。

　　前些年，江渢的爸爸江懷生因行賄偽造工程資質，造成了重大工程事故，獲刑二十年。

　　陸周瑜在新聞上見到過他自殺未遂的消息，但當時身在國外，信息不通，也不好直接問江渢，便沒有跟進。

　　陸文淵繼續說：“我幾天后才能回海城，你有空的話去幫幫他。”

　　“嗯。”陸周瑜說：“玥玥呢？”

　　“你阿姨把她接回家了，”陸文淵遲疑了一下，“回家住吧，玥玥想你了。”

　　“我還有事，先這樣。”不待陸文淵再說什麽，陸周瑜掛斷電話。

　　他又給江渢打了個電話，沒有接通，大概率在忙，於是發微信問他在現在哪個醫院。

　　陸周瑜收起手機，因陸文淵的話感到無處發泄的煩悶，摸出煙盒想抽根煙，倒出來一支後又想到打火機被夏炎拿走了，拿走前說讓他“拿著答案來換”。

　　打火機不重要，到處都能買到，但他想要的答案並不能隨便給出，且沒有正確選項。

　　抽不成煙，心中的煩悶感更甚，但又不想再出去應酬，陸周瑜從窗口探出身子，向下看了看，兩層樓不算很高，他思考著跳下去的可行性。又想到推門進來時看到夏炎頭掛在窗戶上的場景，不禁失笑了兩聲。

　　此時手機再次響起，陸周瑜拿起來看，同樣是一串沒有備注的號碼。他接通後放到耳邊，聽到小女孩清脆地叫了聲“哥哥”。

　　“嗯。”

　　“爸爸說你回來啦，哥哥你為什麽不回家呀？”

　　陸周瑜放輕聲音對她說：“哥哥工作很忙。”

　　電話那邊失落地說“好吧”，又說自己放假了，可以隨時去找她玩。

　　“好，”陸周瑜問她：“今天見江渢哥哥了嗎？”

　　“你說江爸爸嗎？沒有哦。”

　　陸周瑜聽到電話裡有一道女聲喊“玥玥，來吃飯”便沒有糾正她的稱呼，道別後掛了電話。

　　玥玥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去年在幼兒園差點被人綁架，原因不明，她因驚嚇忘記了綁匪的樣子。

　　陸文淵擔心她繼續在海城不安全，思來想去，決定在找到凶手前托付給江渢。

　　江渢那時因一個案子暫住在春城，陸周瑜覺得十分麻煩他，江渢說不麻煩，自己正好要在春城長住，找一個人，可以順便幫忙監護。玥玥的親媽於文霽時常過去探望。

　　午飯時，陸周瑜趁展廳人流分散，從正門走了出去。江渢回短信說江懷生的情況特殊，醫院不允許非親屬進入，發來郊外一處墓園的地址，三天后舉行葬禮。

　　三天后，陸周瑜回了一趟家，接上玥玥，一同去參加江懷生的葬禮。

　　江渢黑發黑衣站在入口處，十分挺拔英俊，看不出像在參加葬禮，走近後能看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似乎連續幾天都沒有休息好，跟他們打過招呼，又匆匆去接待其他賓客。

　　玥玥拉著陸周瑜的手突然緊了緊，“哥哥，那個是我們班的江老師！”

　　陸周瑜順著她的視線，看到了江渢的弟弟江晚。

　　江渢當初留在春城，就是為了找他這個失蹤七年的弟弟，他在一起春城的案件照片裡，見到一個跟江晚有點像的身影，於是堅持留下，沒想到真的被他找到了。

　　而且很巧的是，江晚在春城當老師，正好教玥玥的班級。

　　玥玥拉著他走過去，跟江晚打招呼。

　　陸周瑜說：“這麽久不見，小晚已經變成江老師了。”

　　江晚擔憂地問起玥玥被綁架的事有沒有進展。

　　陸周瑜告訴他今天剛得知的部分線索，說應該快要解決了。

　　葬禮當天天氣不錯，沒有下雨，陸周瑜知道江渢不喜歡他爸，和自己一樣，不過從他的神情上看不出什麽。

　　陸周瑜不禁想，如果今天埋在這兒的是陸文淵，自己將會是什麽心情，最終因大腦停止思考而作罷。

　　這塊墓園處於半山腰，是海城最大的墓園，陸周瑜的媽媽也葬在這兒，但他今天不太想過去，一方面是沒有準備花，另一方面是他也沒有什麽話想說。

　　葬禮最後，陸周瑜幫江渢一起迎來送往，搬著東西往山下去。